与乐文和林知延同行至三清殿,林知延提议说:「现在已经很晚了,微臣认为今晚还是留宿毓庆堂,不要出宫好了。免得一番舟车劳顿令公主劳累。」
乐文肯首表示同意,向我道:「我们不同路,你就不用送我了。」我微笑点头示意。
她却再说一句:「去看看珩表哥吧!我知道你心中是在为他担心。」她轻轻握一握我的手,便转身与林知延一同步远,乐文果然是个懂我心的人。
我想起从离开太液亭起,就没有见过雅馨,便问茉儿:「雅馨呢?她去哪儿了?」
茉儿回答:「我不知道。雅馨姑娘只说有事,要先走一步,便离开了太液亭,也没说要去哪裹!」也没关系,就算没有雅馨的陪伴,我也能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奕珩。
我说:「先不要回望月居,咱们去一遍旭晖堂。」凛凛寒风伴随着我的步伐,我用手掌轻握双臂受暖,一步一步往奕珩走近。
旭晖堂大门半掩,我轻轻推门踏进去,里面是个小园子。园内种满青竹,门後左下方是一个小锦锂池,旁边一张石枱和小石椅。望向右边,便是内堂的位置,两个小太监背吿靠着门,坐在地上睡得正香。我走近他们,二人似是听见我的脚步声,顿时醒了过来,起来慌张请礼道:「郡主安好!」
我问:「奕大人还好吗?没甚麽事吧!」
站得较近我的圆脸太监回答:「哎哟!刚刚奕大人喝得醉醺醺的,还好楚王殿下也在,帮忙把大人抬进去了。」他语气中微微带点不满,又不敢在我面前明目张胆地说出来,我却是感觉得到。
我又问:「楚王殿下走了吗?」他们连忙点头道是,我便步进内堂直往寝室去,二人在我身後紧紧跟随着。
只见寝室门口大开,奕珩是躺在床边地上,身上衣服吐得满身都是。两个太监见状,立即慌张冲上前道:「奴才刚刚⋯⋯明明⋯⋯没有⋯⋯」二人吞吞吐吐说着,分明是砌词狡辩。
我心中压不住怒气,冲二人骂道:「内侍监把你们二人派来当差,是让你们好好干活,你们倒是自个儿住外面去抱头大睡。是不想待在这里了吗?要不我去禀明皇上和皇后娘娘,把你们调到暴室养老去!」
二人一听面「暴室」二字是吓得青了脸,拼命地向我叩头求饶。我让他们拿来一套乾净衣服和一盘热水,又与茉儿合力把奕珩抬到床上。我轻轻拍过奕珩的脸,又叫了他几声,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太监二人已替奕珩清洁好,并换上乾净衣服,我便让茉儿和他们退下。此时,房中只剩下我和奕珩二人。我坐在床边,不由自主地伸手抚过他的脸。这次是我第一次抚摸他的脸,那却是憔悴的,沧桑的。只是一小段时间没见,何以奕珩会变成如此?
「你在干甚麽?」奕珩忽然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与我四目交接。我赶紧把手缩回,端一端正而坐。他却是二话不说走下床,拿起地上开封了的酒壶,看似又要再喝一场。
我赶上前按住他的手,道:「你已经喝了很多,不能再喝了。」
他用力睁开我的手,质问:「你和皇上也喝了很多,怎麽又不见你自己说要停?」那天晚上甘露殿的事他知道了,他是在意的。
我说:「你知道了?你是在意的,对吧!」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坐在地上喝酒,眼神空洞。我蹲在他身边,道:「奕珩,我现在问你最後一次。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我?」
奕珩往我一看,无奈一笑,说:「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你不是很清楚吗?我的心中早已经住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并不是你。就算如今我心中是有那麽一丁点喜欢你,也只是因为我把你看成是她了。我会对你好,只因一份错觉。如今我也该是时候醒了。」从一开始我便很介意被看成是嫣公主的替身,一直以来我都很想知道奕珩对我的感觉。如今我终於知道了,他心中从来都没有我,只有嫣公主。他会对我好,只是出於对嫣公主的爱,而顾梦萓从来没有出现过他心中。今日他终於说出口了,我也总算是可以弄个清楚。
他一口一口把酒倒入口里,我按住他的手,吸一口气,道:「我说了,不要再喝。」
奕珩却是往我一盯,不愿理睬。我心中伤痛渐渐浮出,再也忍不住,用力往他手中酒壶一拍。呯的一声,酒水和酒壶碎片散落一地。奕珩怒不可遏,霍然站起来,手指向房门冲我怒吼:「你走,这里不欢迎你!」奕珩满脸怒颜,双眼睁大直往我瞪着。我心中不禁有点惊慌。茉儿和太监三人听见声音,立即焦急地开门冲进来。
我转身向他们吩咐道:「这里没事儿,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再私自进来。退下!」三人只好退到殿外静候。
奕珩跌坐在地上,双眼通红,一声不发。我拿着铜镜摆在他面前,逼他看看自己的样子,说:「你看看你自己,这是一副甚麽鬼模样?原来的奕珩到哪去了?」
他推开我手中的铜镜,别过脸,道:「从今日起,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以後我的事,也请你不要管。我们各不相干!」
他话一出口,我的手一松,铜镜啪一声跌撞在地上,一分为二。彷佛我和奕珩的关系,从此一刀两断。一直以来,我都告诉自己要与奕珩决绝。但每次我总是无法狠下心,不自觉地又再想他。如今却是奕珩主动要与我决断,我再也不用忐忑不定了。我的心有如被刀狠狠的刺着,那种痛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我把泪水通通忍下,带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内堂,向太监二人道:「今日之事,若是有半个字传了出去,本郡主便是不会放过你们俩。懂吗?」二人慌忙点头,口中连连道是。
或许,这样对我而言也是件好事。把有情还是无心搞清楚了,便不用再猜度思量,费神乱心。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