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元年九月十二。为了庆祝冯婉仪怀上龙裔,以及乐文婚事之喜,李康这天於含凉殿设宴。除了一众嫔妃,我也被列入出席名单中。
从慈惠宫回到望月居,我让雅馨替我随意打扮一番。我挑了一件橘黄色衣裙,配上鹅黄碎花轻纱披肩。又梳一个凌虚髻,左边两枝白玉海棠花发簪。我站在铜镜前,转过身照一照。却有人步入殿内,道:「如今你好歹也是个郡主,怎麽就是穿得如此简单清淡?」
我往她一看,正是乐文。自从承禧宫一别後,她便再没有跟我提起过赐婚的事。即使偶然碰上过她,话题也是围绕着如欣腹中的孩子。她的婚事,犹如从未有过。我说:「今日我又不是主角。若穿得太隆重,就不怕我抢了你的风头吗?」
她叹了口气,道:「主角?我宁可不当这个主角。」
我心中知其意,却装不知道,问:「怎麽不找如欣一起去含凉殿?反倒是来找我?」
她没有回应,只是走到矮茶桌前坐下,不发一言。我见如此,猜到她的来意道,便让一众人退下,殿中只剩下我和乐文二人。眼前的乐文少了平日的活泼开朗,却是多了一份沉实。我道:「你若有话便快点说,否则等一下到含凉殿便要迟到了。」
她认真地看我,说:「我记得,当时我之所以会对你有好感是因为嫣姐姐。但如今,我却是因为欣赏你的睿智,而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
我问:「你没有气我不尝试替你说服皇上吗?」
乐文摇摇头,答:「没有。你说得对,我若要躲过林知延,便要接受潘显阳。我既生为公主,就要认命。」对!我和她一样,也认命了。
她却猛然抬头,道:「只是,我不甘心。因为我根本不爱他。甚至,我还不知道甚麽是爱。」
我想了想,答:「爱是要靠你自己去体会的,任何人都无法告诉你甚麽是爱。」
她问:「本来想去问母妃,又怕她借机问长问短。想想如欣和蕊儿,她们十多岁便被父皇许配给皇兄。或许也和我一样,根本没办法体会甚麽是爱。若去问她们,只怕会是一场尴尬。想来想去,我只能问你了。」
我懂吗?我真的懂吗?不停问自己,爱到底是甚麽?或许我会说,那是甜的,更是苦的。可能你会觉得,为了区区小情小爱而折磨自己,是不值得的。但往往总会有人割舍不下,舍不得放手。即使再苦再痛,仍然傻傻地等着。因为他们相信,总有一天痴心是会等到回报的。为了爱,他们心甘情愿做任何事,即使被旁人骂笨、骂傻,那仍然是值得的。
这些话我没有说出口,只是把它搁在心中。
我道:「每个人对爱的定义都不一样。有人会觉得,爱是一生一世,永不背弃的。有人却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然而只有自己,才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甚麽。」
从前的刘兰芝和焦仲卿对爱背负着一份执着。当日刘兰芝被逼改嫁,却因为不愿背叛对方,选择投河自尽,焦仲卿因此殉情而死。他们愿意用一辈子去守侯对方,为的只是要追求忠贞不二,永恒不变的爱。然而唐玄宗对杨贵妃之的爱是大为不同。
即使玄宗口中说爱杨贵妃说得有多动听,他还是没有做到不背叛,不相欺。这边厢与玉环恩爱缠绵,那边厢却已忍不住去找梅妃。玄宗并非不爱玉环,只是他爱的方式与焦仲卿有所不同。焦仲卿会为刘兰芝而殉情,但玄宗没有为贵妃而寻死。他的爱不是情有独锺,不是长相厮守。只在乎曾经相爱的快乐时光。爱情就如此,解释不了,定义不清。只有你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爱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