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敞一上场便毫不犹豫步上发球位置,接过球、哨音响起,他将球往地上拍了几下,碰碰碰地紮实声响,让人不免有种球就要被他打扁的感觉。抢在八秒之前,北辰敞高高抛起球,啪地将球平射过半场,惊人的拍击声撞击耳膜,落至宫班一方後排的地面,高高弹起。
「辰辰发球得分!」商班所有人开始歇斯底里地乱叫,我用力握了一下拳头。
再次接过球,同样地不急不徐,一下又一下的拍击像是沉重的战鼓、又好似倒数死期的亡者之钟。北辰敞一抛起球,手掌碰上球面,对面的蒲御蘅几乎是同时移动到後排,在球落地之前精准如仪器般站定,将球稳稳地送高,宫班前排又是一次杀球的掩护,牧谦行不完全地拦住了球,碰了一下飞出界外,幸运地并不远,队友稳稳地把球送回场中,他再次跳起,我原以为这是烟雾弹,结果牧谦行信手一拨,球倏地在对面落地。
几乎全班同学都在一瞬间站起,阶梯状的观众席似乎都因此震动,「好球!」
连得两分带起了士气,战局扳为平手。不容任何空隙喘息,蒲御蘅又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横向扣杀得分,我方球员扑下救球的速度显然慢了一拍。
六人围成一圈双手互碰,简单的交谈数句,北辰敞拍了拍扑球那人的肩膀,後者回应了一个在体育股长屁股上的拍击。
男人的友谊果然都建立在奇怪的基础上。
「不论哪一种体育赛事,选手都不能记得上一次的成败。」孟荏晰轻轻地道,在这样嘈杂的场合中竟仍旧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几次攻防、几次站位的转换,我越来越难分清两边前後排的位置,场上的选手好似被输入程式码,在转换位置一次又一次的在球的攻防中出现、拦截、传递,暂停之时一个个地随意接过捏得变形的宝特瓶,短短数秒便再次回到场上,留下场边星星点点的汗水。
一次次捏紧拳头,两边比分一点一点地逼近十五,球没落地,比赛就还没有结束。
北辰敞接过对方稍嫌软弱的传球进而直截漂亮地举球,不浪费半分半秒,我方快速地扣向对面的直线空档,宫班的选手顿了一拍,极力补救之後勉强地救到了球,但是不平稳的补救导致失控的球径,球随即喷到他方靠近观众席的位置,我几乎要为取得赛末点欢呼,蒲御蘅却毫不迟疑地追了过去,宫班观众们在毫秒间迅速後撤,会长大人在最後一刻跪了下去,单手使劲打回了即将落地的球,下一刻全身撞上作为观众席的高台阶,没有理会同学们的搀扶,蒲御蘅推着台阶些许摇晃地站了起来──宫班集体欢呼。
同一瞬间,对方得到了原本以为将是我们的、巨大的那一分,取得了第一个赛末点。
远还没有结束。
宫班立刻喊了暂停,已经在观众席的会长被团团包围,场边的医疗小队也围上前,我方藉此得到了喘息,没有人再坐下,清晰可闻他们厚重的喘息声。
「比赛要赢,但命也必须留下。」孟荏晰说,声音足够让班上的人全都清楚地听见。
大家都笑了,只有蒲彤禾嗫嚅,「堂哥没有不要命啦......」
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对面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动静,暂停的时间所剩无几。
「赢下来。」我抬起头。
「喔!」
进入比赛最後阶段,好似无恙的蒲御蘅转换到前排中间,北辰敞则再次站上发球位置,第一球似乎没有掌握好,但是足够幸运地攀过了网,震耳欲聋的声响在神经绷至极限的我耳中如同死寂静音。
再两分。
心跳跟上拍击球的沉闷声响,看向对方,北辰敞永不犯第二次错,但是这次拉起的弧线比他先前的每一次都长,我仍旧不禁捏了把汗。
在他方後界线上落地。
「界内,商班球权。」
宫班发出「这球是界外!」之类的不服气怒吼。
孟荏晰对着我笑了一下。
希望是最後一球。发过了网,宫班并非省油的灯,不拖泥带水的传球、举球,我方临门一脚突地一点过网没有奏效,马上被救起、转传,对面再次接过传球,高高举起,前排两人跳起,不住屏息,引诱者落下,蒲御蘅高举起手。
正对面的牧谦行单人拦网,球好似慢动作一般,在对面落地。
身边迸出的尖叫、吼声将愣在原地的我唤回,回过神来身边早已空荡,扭开的水瓶砸上汗水淋漓的球员们。
在球场上群人追逐的疯狂过後,全身湿淋淋的牧谦行找上了不那样方便、只能一直坐在原地的我。我拍了拍他的手臂,「很精彩的拦网。」收不起的笑仍挂在嘴角,我握紧手心。
牧谦行倏地收起了笑意,嘴唇抿了一下,看向宫班那一边。
来不及探究他的目光所指,这个人低下头,拉起我。
「我没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