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一袭白色裙装的我一反当时的谨慎,有恃无恐地穿越陌生的林子,就像之前的无数个夜晚。一片广大的草坪在眼前展开,在夜色中略嫌晦暗的大理石水池,那个出现了无数次的斗篷身影。
是慕洛槿。
作了数次雷同的梦之後,我按捺不住好奇心自行蒐证、分析得出的结果:所有邀请的宾客皆有出席,唯独少了他一人。加上调出了摄影机画面比对记忆里的画面、自己施法回顾当晚皇宫每一个角落的情况,一切证据都指向他是慕洛槿这个事实。
只有一点我怎麽也得不到答案。
无论透过什麽方法,我不能看清楚他的脸。梦里的他,也从来不曾脱下斗篷帽。
慕洛槿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气息,这样的感觉一次比一次强烈,这一次甚至窒得我难以呼吸,却丝毫无法阻止我渴望靠近他的念头。经过这麽多个夜晚,我已经弄不清楚──在我的心里,慕洛槿这个无法拒绝的未婚夫,到底是位於什麽样的位置?
然而不可否认,我并不排斥他在我的梦中一次又一次的出现。
甚至,还有一点期待。
就在我以为他会一如往常的伫立在那里,等我缓缓的步至他的身旁一定距离後这个梦就会结束。我迈出阴影,慕洛槿却一个转身,斗篷飞起,朝向背对我的另侧走去,不同於平常的发展让我顿时手足无措,下意识提裙追上,但那人却瞬间不见踪影。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内心的失落感使我瞬间明白:我想见他。
「我想见他。」
意识到这点,我一瞬间醒了过来,坐起身睁开双眼,身上盖着的薄被也跟着掀开,深吸了口气後赫然发现我躺在床上,床的四周围了一圈的人,全在同一时刻抬起头来看着我。
「芷你醒了──」蒲彤禾第一个扑上床,我急忙用双手撑着身体才没被压回床上。
「好啦好啦,这里是保健室?我怎麽了?」淋了些雨就来保健室报到,我的体质居然变得那麽虚弱?
我出宫前,身上可是从来不曾有任何毛病的。
「校医说是低血压。」孟荏晰道,眼神鄙夷地看着围在床边的某三个人,「这群人除了我跟会长之外都只会抓着你不放跟穷嚷嚷,把他们赶走让校医检查过又聚了回去,医生说什麽也只有我和会长听进去,忙了好久才让这几个收手还你安静。所以别期盼他们能给你什麽有用答案阿。」
蒲彤禾扁扁嘴,「人家只是很担心芷啊──」
「不管怎样,谢谢你们──等等,荏你说『低血压』?」
父王一年多前才特别叮嘱过我,纯血皇族由於体内魔法元素躁动,心搏在常人看来都是异常的,一般人若有皇族的心脏脉动,早已无法负荷、丧失生命。因为如此,学校健康检查需要测量脉搏之时我必须特别留意。
──所以,我怎麽可能会低血压?
「芷,你有服用过什麽特殊的药物或是罹患心脏疾病吗?或者家族有什麽遗传病史?」蒲御蘅认真地问。
我扯唇,「都没有,遗传的话......」我要是说我家历代高血压你会相信吗?「没有特殊病史。」
「现在觉得怎麽样?」牧谦行坐在床尾旁的座位,神色有些紧绷。
我吸了口气、吐出,除了慕洛槿模糊的身影仍然挥之不去以外,我确信自己现在非常地健康,「我现在完全没有不舒服的感觉。现在几点了?」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不自觉地发出浅浅地低吟,我究竟在这里躺多久了?
「在五分钟就放学了。」蒲御蘅低头看着表,想起什麽似的走到病床的空间外、拉开相隔的布帘步出,声音隔着一层,闷闷的传至我的耳中,「校医在吗?」
「御蘅哥是偷跑出来的喔。」北辰敞神秘兮兮地朝我勾了勾手指。
我右手支着下巴,挑眉,「难道你们是光明正大地留在这里的?」
「呃,我们是从礼堂大门直接走......不对,是跑出来。御蘅哥则是开场後从後台的旁门来的。」北辰敞冲着我笑得像只狐狸,正想一拳揍上去时,校医走了进来,蒲御蘅则跟在後头。
医生和蔼地微笑,「请各位同学给我一个空间好吗?方便的话请先在外面等候,你们可能会影响到芷亭的心情,这样会让测量结果不准确。」待他们撤出去的同时,医生搬出了血压计,取出束带绑在我的手臂,我将右手伸入仪器,闭上眼睛。
「120/80,完全正常。」他藏不住惊讶,我睁开双眸,笑了笑,「那麽,我可以回去了吗?」
跟着外面那群聒噪的人直接回到教室,钟声恰恰响起,先跟蒲御蘅挥手道别後进入弦商教室,拎起书包、装着运动服的袋子还有那一朵花,跟大家各自道了明天见,牧谦行却坚持着要送我回家。
「真的不用好吗?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应该是在另一边吧?」还记得开学那天放学时分,我俩一出学校大门便是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
牧谦行拈着那朵花,「亭亭你就让我跟着,我怕你昏倒在路边被捡屍怎麽办?」
「你才被捡屍!」我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牧谦行纠正我在校外要保持学校的形象,走了一段路後甚至倔地直接扯住我的书包让我蹓着他,力气敌不过人只好与他拖拖扯扯地缓慢前进,快到家门才猛然想起一件事──
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