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受一夜的寒露
黎虹见寅末离开後,重重地吁了口气,对着婢女吉铃和祥铃道别後,便喜孜孜的奔出了天末宫。
这长老给的活儿其实没有她想像中的艰难,若是寅末保持一早那状似疼爱实则有礼而相敬的态度,那事情就极好办了,她不用委身於血亲,承受道德与遭受束缚的压力。
她一路奔出天末宫,心里的欢欣难以言喻,连同脚下步伐都轻快许多。
她熟门熟路地沿着天末宫的边界行走,正要跨过天末宫与正殿的交界时,眼角闪过一抹黑影,她狐疑地望向两者围墙交界之处,方觉其中矗立着一抹娇小的身影。
她细眼一瞧,瞧清那人形貌,立时缩起柳眉,三步并两步地奔至那人身前。
那人又是一身湿濡,身上装束与她昨日所见无二,面色苍白可畏,几乎能看见脸上得血丝与青筋,发稍甚至还蓄着水光,像是受了一夜的寒露,这般景况黎虹并不陌生。
「霁儿,你一整晚都杵在这儿?」一抚上那人的手腕,那湿透的衣衫让她心中倏然一紧。
青霁面无神情,亦不言语,仅仅是将她望着,那幽冷的琥珀色瞳眸中不见任何生气。
黎虹见他一身狼狈,心里是疼得像被人用手狠狠拧过,也不管缘由,捉着他的手便疾步往弱水居狂奔。
这青霁乖巧而懂事,她这几个月来几乎将他当自家小弟般宠上了天,怎麽也不愿见他这般丧魂落魄。
她让弱水居侍女绿水前往凤和园领一套青霁的衣衫,并且命人烧水准备让他沐浴暖暖身子。
她风风火火地将青霁身上湿透的衣衫卸下,直至发觉他身子上仅存单薄的亵衣,微微出神地抚着他胸前的衣襟,恰巧洋九焦急地奔进房里,她这才尴尬地收了手。
洋九接手服侍青霁入浴,黎虹方知晓,原来他小俩口在凤和园同宿一房,他一夜未归,洋九自然比谁都心急。
一时间黎虹心里说不上什麽滋味,只当不习惯这儿人们早熟,竟然这般岁数就盛行同居。
青霁也不知受了什麽打击,净过身子後,依然是木然地不看任何人。
洋九见状死命地咬着下唇,无助地望了她一眼,便沉默地退离房中。
黎虹轻吁口气,知晓他身子并未染上风寒,心安许多,却不曾想过,蛇是低温动物,怎麽可能轻易地因为夜晚的凉意而染上风寒呢?
「霁儿?」原本她总「小冰块」唤着他,可与她相处的青霁,并不如初识时冰冷,於是她後来便改口如此呼唤。
青霁眸光动了动,此番却夹带着阴郁,垂眸看着他处。
黎虹一愣,见他有些像在跟她赌气,更是摸不着头绪,不知她何时惹他不欢心了,「霁儿,为何整晚都在天末宫外候着?」
他置若罔闻般地不愿与她对视,她心中来气,用手托起他的面庞,柳眉倒竖,「你可知晓我有多担忧?给我个交代,否则从今往後弱水居不欢迎蛇族王子!」
青霁被强迫与她对视,愣怔半晌,她对人向来和善,总是以笑待人,除却偶尔与朱华针锋相对时会冒出几句顶撞词句,却从不曾真正动过怒气,此番他倒是真把她惹毛了。
「想见虹儿。」他双眼水亮,似承载着要满溢出来的泪水,有些被逼急了,嫩嗓中透着微颤。
他博得有别於以往温言安抚和关怀,头一次感受到她夹带着怒火的关切之情,原有的暗晦神情一扫而空。
她是在乎他的!
黎虹顿时语塞,收回手,满腔的怒火一时间无处可发,只得深吸口气,神情慢慢地转成无奈。
青霁头一回喊她的名儿,却是在这般情况下,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我只是去住上几天,还是能回弱水居和大夥儿相聚的。」黎虹当真摸不清他的心思,聪明如他,早是有判断能力的年纪,肯定知晓她是被牵制之躯,离不得炽金宫,又怎麽可能不知晓何时能见着她?
「嗯。」他闷闷地应了声,难得地微蹙起眉头,双手揽住她的腰,动作带些娇气,像向母亲闹性子後想撒娇的孩儿。
黎虹见他难得孩子气,心想兴许她也反应过度了,让关怀之情过於剧烈,於是轻手回抱住身前及肩的小身子,两人也算是化解了心中莫名的疙瘩。
想来青霁知晓一个女人被送去帝王寝宫过夜的涵义,怕是以为她往後只得一心向着寅末,不能时常照拂他,故而闹起别扭?
虽说她现下有了些头绪,可总有说不上来的奇异感。
青霁脑袋靠在她肩窝上,留连於她身上独有的香气,隐隐间却嗅到她在天末宫染上的陌生气味,神色一沉。
少年只要一思及眼前的人儿要与其他男人共枕而眠,甚至翻云覆雨,他满腔血液便像要滚烫起来,一整晚都想着她,睽违已久的想念与占有慾叫他发狂,只想带她远走高飞,让她永远只属於他一人。
背对着烛火,因着种种思绪而起的晦暗神情被掩藏在阴影之中。
过了好一阵子,黎虹才惊觉早过了静心堂授课时间,便匆忙地将少年赶出弱水居,而在外候着的洋九见少年恢复如常,才神色错杂地离开。
这边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尊小冰块,那边又一尊现身,一头柔顺的红发此时稍嫌凌乱,却增添了些野性美,一张俊颜黑若炭石。
黎虹只觉得这俩男儿平时不怎麽和气,这闹脾气的时机倒是契合。
於是黎虹疲惫地垮下眼皮,不言语,几个大步拦住那人去路,那人正想开口叨念几句,她便身子向前一倾,一把环抱住他的脖颈。
「华儿!」一扫适才的沉闷,她的语调轻快中带着欢愉,每一回见到朱华总能让她乐上一阵。
朱华怕身子站不稳,只得回抱住冲上前的人儿,他怅然若失而空荡荡的内心像被填满般,又有些恼於她的冲动行为。
「好了,快放开,沉死我了!」少年嘴边恼火地抱怨着,实际上他所有苦闷被扫荡地烟消云散。
直至少年发觉那俏颜近在咫尺间,整张脸如火烧般红得通透,他这才捉住两条调皮的玉臂,赶忙别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