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怎麽没逃
黎虹含糊地应了声,没有探听到详细情况,颓丧地双手支着脑袋,看向窗外竹林,青霁正同朱华以武过招,一红一蓝身影不断地交错。
自齐思出现後,不但霸据了她的上午时间,晚膳过後还会不请自来,她几日下来没能跟朱华谈上几句话,顿时有些想念有他伴着的夜晚。
彩英在第三天夜晚,悄然地离开弱水居。黎虹这三日总不得空闲陪伴母亲,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盼着下个月的到来。
「三、四、六殿下与九公主为母妃入宫後受封,至於其余皇子就不可而知了。」齐思这边又开了口,婉转地回答她的问题。
原以为齐思不愿回答这类问题,不想她装模作样一阵,还是向黎虹透漏了,心里越发觉得齐思八卦能力高强,往後定然要与她多多交涉。
齐思又提了几位皇子近况後,便唤来几位妇女,她们手持着软布尺,微微鞠躬後,迳自开始为她测量身形。
齐思见她有些迷惘,於是说明道:「五日後便要将公主送进天末宫,妾身将依殿下喜好为公主缝制宫服,届时好为公主博得圣宠。」
黎虹闻言抽了抽嘴,长老那方真下足了功夫,就盼着寅末宠幸她,让她生得几个凤娃。
原本下午是与学堂师傅以及青霁习武的时段,不想齐思眸一瞠,手中细竹鞭一甩,宣布她必须开始礼仪训练。
齐思将教程着重在她的礼仪上面,认为她久未经世,必须训练她熟知位阶高或举足轻重的人物,甚至其余外族重要领袖也必须逐一记在脑里,不时还会临场考察,就怕她没记在心底。
可这苦了一向识人能力颇差的黎虹,曾见过之人都能忘却,更何况未曾见过之人?
尤其齐思手中一叠叠的人物画册,黎虹一本本看下来,都头胀脑昏了。每个人的肖像似乎都相差无几,有机会她真想揪出宫里的画师,狠狠地教训他们一番。
到了觐见寅末的前一晚,黎虹终是被成山成海的衣袍饰品吓得目瞪口呆,心中对於学习当好凤妃的抵触越发强烈。
她是爱美之人,每每得空逛逛炽金城市集,身上揣着每月的俸禄,难免买上几套衣袍或几件饰品。可眼前桌案上、床铺上堆叠成山的衣袍,梳妆台上珠光闪闪的一盒饰品,她怕是试上一晚也试不了这般多衣饰,加之古代服饰穿着不易,她顿时想撞墙的心都有了。
齐思偕同两位妇女,连连帮黎虹换了三、四次装扮,她身子被几人转来兜去不下十回,头昏脑胀地几乎看不清铜镜中的身影。
她身後简单地挽着一个小髻,髻上别着一朵金色梅花,余下青丝梳至右胸前,配上一袭淡绿色纱袍,内里穿着墨绿色中衣,面上未施胭脂水粉,一身简洁流露着典雅,倒还与她气质有几分相衬。
「夫子,我、我出去解手一下。」黎虹见两位妇女又各自提了一套衣衫和一把头饰,她面带焦虑地对齐思说着。
齐思眼皮微抬,算是应允了,於是她一步并两步,门扉阖上後,提着裙摆冲出弱水居。
她一路卯足力狂奔,也未细眼去看她路径之地,就怕齐思一察觉不对劲将她逮个正着。
直至远离了弱水居,她仍旧用尽一身气力迈着步伐,脑中一片空白,只想远离她所必须承担的一切责任。
她向着炽金宫北面急速前进,甚至不曾注意到自己的步伐比以往飞快许多,只觉得身轻如燕,几欲飞离这座宫廷。
她知道炽金宫北面有不设置砖墙之处,千里宫墙连至北面,便由一座望无边际的高地湖水所取代,由於跋涉过湖面後,即是拔地而起绵延不决的蓬山,是为炽金宫北面塑成天然的屏障,先人在建城之时便依此为炽金宫的北墙。
她心里只存着跨越湖面,闯入天牢,带着彩英远走高飞的念头,不管是跟父亲还是跟兄弟结婚,这些破事儿他妈的见鬼去吧,她就是冲得头破血流,也要冲出一条不受任何人禁锢的路。
一见着湖面波光,黎虹心情一振,更加紧了步伐。
直到了湖面边缘,就着月光隐隐约约能描绘出蓬山云雾弥漫的脉络,此时她怀带着冲劲的心,彷佛被浇上了一把冷水,她伫足在湖边,望着那隐藏在黑夜之後的山色,双膝一顿无力,跌坐在湖边。
眼里蓄上一层薄雾,泪水便直直顺着轮廓滑落。
她无法不管不顾所有後果而横冲直撞,蓬山虽然守备松散,但路途艰辛迂回,看守之人妖力更是高深莫测,要是一个不慎,可能让彩英置身更惨烈的酷刑。
更何况身边还有弱叶和朱华,若是长老或寅末怪罪下来,首当其冲的无非是他们。
忆起朱华受到寅末赞赏时难抑喜悦的神采,她是怎麽样也无法让正值崭露身手与野心的男儿因她而遭罪。
当黎虹整顿好心思,不情愿地踱步回弱水居时,已然不见两位妇人和齐思,房里唯有朱华一人负手立於窗边。
棘羌高原的春晚总是浓雾弥漫,这一趟来回又恰逢起雾时,回来她已是一身濡湿,这衣衫概是明儿不能再穿,黎虹心里正盘算着要是齐思明儿个问起,她该如何作反应。
朱华面庞朝着敞开的窗口,凉风徐徐,拂起他饱满天庭边的浏海,神色平淡,眉眼却隐隐透着暗晦与寂寥。
她轻步来到他身畔,但他似身陷在他的思维之中,并未有所反应,於是她跟着望向外头,穿过弱水居的篱笆墙,竟能隐隐约约望见北面的路径,虽然不明显,但路上还遗留着她来回奔走湿漉漉的脚印。
她迷惘地跟着望向无边际的层层云雾,此时耳畔传来朱华独有的少年嗓音:「你怎麽不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