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煮酒 — 第六章

徵兵宣传几乎占了报纸半个篇幅。

原本不起眼的东洋之国正以想不到的速度进犯东北,乃至更内陆之处,那奉系军阀之子终於忍无可忍,在西安迫使军权在握的委员长,与共合作对日宣战。

然後就是铺天盖地的徵兵宣传,政府祭出了相当多的福利,税收减免、补助款等等,对於城乡差距日益增长的农村人民来说,实是一大诱惑。

「伏安,你要不要看报纸?」徐徐陵将报纸折成筒状,准备往前方之人重重拍下,赵伏安反应极快,转身夺下报纸「当然好,谢谢你啊。」

旁边的阿喜看到这一幕,无奈翻了个白眼,轻叹道:「你俩还是黄牙小儿?」

两人同时转向阿喜,看着他手中的糖葫芦「那麽你心智可能只停留在十年前。」徐陵回道。

「徐陵,想要打架啊!」阿喜将最後一颗糖葫芦吞下,活动手腕道。

「没有想,不过,也是可以啦。」

他将报纸握在手中,做好攻击姿势。

「这里可是大街上,打打闹闹的不觉得难看吗?」一直走在前方的赵伏安回头说道。

但他心里清楚,後边两人只不过是在缓解内心的不安罢了。

时代动荡,打着反共产的侵略者步步进逼,生活在战事後方的人民,笼罩在随时可能被轰炸的阴影中。

这些消息来源是一架中古的收音机。

江掌柜从对街的当舖淘回这架收音机时,他和阿喜还捣鼓了好一会儿,後来是江姨终於看不下去了,把天线拉起来转了几圈,沙沙杂音过後便能听到来自远方的消息。

可二手商品毕竟有些瑕疵,不到几天,负责接收讯息的天线便擅自脱离岗位,并且相当坚定的不打算复职。

这师兄弟俩可舍不得这麽新奇的东西,於是积攒了好几个月的薪水,准备带去镇上修理。

约莫酉时,正是梧桐街上最为热闹的时候,小摊贩此起彼落的叫卖声彷佛与车站前那口现代钟的报时声相互应答。

「师弟,为兄去办一件要事,你在原地等着。」

见师兄一脸严肃,赵伏安也认真的点点头,然後,他看到了阿喜快步追上卖糖葫芦的小贩。

一旁的报亭里,徐陵正对着一大版面的徵兵宣传若有所思,没想到的是,他一挪开报纸,视线前方竟是提着收音机的童年玩伴。

他决定给他一个惊喜,於是拿着报纸慢慢靠近。

接着便发生了刚刚的一切。

「说起来,伏安有跟你们提过我吧。」

「要不然我是怎麽知道你名字?」毕竟差点儿要动手,阿喜自然没好气。

徐陵倒不在意,直直的盯着那架二手收音机看「你们要拿这东西去哪里?」

问清缘由後,他又皱眉道:「伏安啊,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乱拆东西吗?现在连这个都搞不定。」

「不要表现的一幅很成熟的样子。」

徐陵摊手微笑「我还真不想。」

「我倒是觉得,你们都在装傻。」一直在旁看着的阿喜突然说道。

两人怔了好一会儿,然後互相指着对方。

「还不是为了配合这人。」

「你说反了吧!」

三人这样笑着闹着,完全忘了收音机的事儿。

是夜,窗外一弯新月透着窗映在案上,对着帐的阿喜晃了神,差点儿一头栽在本上,江姨见了叹道:「若是想睡便去吧,没人拦着。」但又接口「不过你伏安师弟上次连夜对了两个月的帐。」

「咱虽说是轮流做,可我上次在旁帮他点油灯啊,他倒是忘恩负义,早早睡了。」

「如果你那时手中没有拿酒,我还会相信你。」

「掌柜...」

「好了好了,去睡吧。」

「反正咱们来日方长。」江姨这麽说。

阿喜忽地忆起在掌柜牵着他离开赌馆的路上,那温婉却哀伤的女人蹲下身子与他平视,语气坚定说道:「听着,帮你还的钱不是白白给你,今天起,你要在我那工作。」

「现在,先去买些你需要的东西吧。」

他偏过头去「我觉得我不会待很久。」

「这可难说,来日方长呢。」

「你难不成想在那个地方和一群老赌鬼厮混啊」江姨刻意加重尾音道「你需要同龄的玩伴。」

同龄的玩伴啊,隔壁睡得香甜的赵师弟就有一个。

「掌柜,你觉得跟童年好友在一起时是不是会变傻?」阿喜将帐本叠好时问道。

江姨和其亡夫正是青梅竹马,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没头没尾的问什麽呢?」

「没事儿,就随便问问。」这话是真的,他并没有多想知道答案。

令阿喜意外的是,江掌柜开口了,她幽幽的说道:「是因为渐渐感觉到对方不熟悉吧,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那样子了,所以觉得很陌生,只好从小时的相处中寻找过去的影子。」

「这心结真是难解,明明不想和他疏远,却发现不同的经历让彼此间无话可说。」

阿喜撇撇嘴「真是麻烦,我和我的老相好麻将小姐就不会有这些问题。」因为有些情感只存在於人与人之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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