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陵说不出什麽时候对赵伏安产生这种似有若无的情愫。
那天徐陵刚出校门,发现他的童年玩伴正站在河堤畔,九月的微风拂过,吹得赵伏安的宽松中山装微微摆动,显出他高挑精瘦的身材「他大概比我高了吧!」徐陵颇为不甘心想道。
「伏安,今天怎麽心血来潮的来找我?」他奔向前拍拍玩伴的肩膀问道。
「一定要有理由吗?」
「那我就当作你是到这附近顺便绕到这。」
徐陵领着赵伏安沿河堤散步,此时已是夕阳向晚,彼方梧桐镇华灯初上,映得湖面波光粼粼,不知是斜阳余晖亦或对岸灯火?
「你的老师怎麽样?」
「你的老板怎麽样?」
两人几乎同时提出类似的问题,相视一阵後,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那什麽蠢问题啊!我该回答你:他老人家很好,谢谢关心吗?」徐陵打趣道。
「那我得说:她知道你,因为我常常说你的坏话。」这话其实有一半是真的,赵伏安有时会和当舖老板娘聊起他的童年玩伴。
「去你的!」
「原话奉还。」
从河堤畔一路跑到市镇,他们大汗淋漓,却好似找回了小时无忧无虑的感觉,仿佛岁月从未离开过。
但赵伏安心里明白,两人的未来正渐行渐远,国中毕业後,他听从父母之命,到镇上的当舖做学徒,而徐陵到了江的对岸求学。
他跑得太快了,将徐陵远远的抛在身後,赵伏安转头一看,那人白色衬衫因汗水贴在皮肤上,却没有想叫前方的他停下来等的意思,於是,他故意停下脚步「你还是一样慢啊,徐家小少爷。」
赵伏安说道。
「按你这步调,撑不了多久就累了。」徐陵在经过他身旁那一刻突然加速。
赵伏安迈开步伐追上去「多大年纪了还玩这把戏。」他摇头无奈道。
他们在镇口的小吃摊随意解决了晚餐,徐陵送他的童年玩伴至江边搭乘渡船,等待之时,他忽然开口道:「把你现在的住址给我,我想写信给你。」
「你一忙起来就会忘了这回事。」渡船的光点愈来愈大,很快的便出现在江边,徐陵接过赵伏安递过来的纸,催促他快点上船。
「那麽,期待你的来信。」他隐隐约约听到赵伏安这样说道。
回到校舍後,徐陵拿出纸条,上边的字迹大气而工整,一笔一画都能看出写的人底蕴深厚。赵伏安写字一直很好看。
小时的两人在他父亲藏书阁看书时,赵伏安总会带着笔墨纸张,一边听他念的内容一边抄下。
「看过就看过了呗,抄它做什麽?」
「练字,以後写字才不会让人看不懂。」赵伏安说道「我爸爸写信没有人知道他在写什麽。」
他去见过赵伏安父亲得次数屈指可数,两人相处大部份的时间都是在徐陵家中,或者是在外边跑跑跳跳。
一九三三年,烽火的气息随着北风吹入中国,然而,校园里的学生依旧充满对未来的憧憬,少年何识愁滋味?
在梧桐中学的一棵老榕树下,徐陵抹去脸上的汗珠,他才刚打完一场球赛,现在只想灌下大桶的水。
像知道他的想法似的,身旁名叫胡静的女孩递过来一瓶水「算是上次你帮我修手表的报酬。」她说道。
「哦!谢谢。」
手表的构造和时钟其实有许多相似处,徐陵在心中默默的想。
国中二年级那年,下课钟声一响起,精力旺盛的他立刻冲出校园,却不小心的撞倒教室里的那口老钟。「幸好没有人看到。」徐陵将时钟抱往隐密的角落。
将散落的零件一一摆好後,他发现这东西并没有坏掉,只是解体了而已,徐陵准备动手将时钟组合好。此时,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看清楚徐陵在做什麽後,便匆匆跑开「欸!等一下啦!别去跟老师告状。」他大声叫道。
过来一会儿,少年回来了,令徐陵意外的是,没有老师跟着,只是他的手上多了一个工具箱。
两人一起把时钟变回原样,把它挂回去时,少年兴奋的说道:「你做了我一直很想试的事情!」「啊?」
「拆时钟看里面的构造啊!」
「我叫赵伏安,下次做这种事能不能找我一起?」
徐陵嘴角不知觉的勾起一个弧度,他想到给童年好友的信中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