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風的孩子 — 你是誰

陪着翰林骑车回到家门後,毅格终於忍受不住,开口质问『刚刚到底怎麽回事?你难道不用解释一下吗?』。

眼见毅格绝不肯善罢,翰林只好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包括原来刚刚的全忠就是网路黑文的男主角,包括原来这一年来始终误会了他,就连最近时常收到国文课本纸片的怪事也说了……,唯独遭到金星背叛这一块则选择性地省略了没说。

毅格听完,满脸透露出各种疑惑与不安,翰林看了实在不忍,於是将毅格的手牵起,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左胸口上,然後微笑着看着毅格,试图安抚他浮躁的情绪。

没想到毅格仍是若有所思、愁云满面,翰林见状,灵机一动将毅格的手前挪,平移至胸前的位置。并将他的食指扳开,然後用自己的食指指尖轻轻触碰上去……。瞬间,毅格豁然开朗般,露出了笑容。

自始至今,这两个人从未有过任何关於「爱」或「不爱」的言语承诺,而超乎言语之外,两人竟能发展出专属於他们独特的沟通方式,让彼此心安而踏实。

隔日上学,翰林在书桌抽屉内摸到了一包东西,知道,又是毅格准备的早餐,於是甜滋滋地把早餐拿出来看,发现今天竟然不是野姜花粽,却是一个早餐店的猪排蛋堡,配上一杯冰豆浆。

寻思,毅格这「天下第一硬」的死脑袋,总算学会变通了,於是开心地大口大口享用起美味的早餐。

一个早上的课程过後,到了午餐时间,同学们纷纷开始张罗食物,唯独翰林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埋首赶着下午要交的作业。原来下午第一节就要交英文作文,但翰林却全然忘了这麽回事,一个字都还没写!

奋笔疾书的翰林也没管这世上发生了什麽事,一心就是要把作业给拼出来,正忘情间,翰林突然被水星给叫醒。翰林颇不高兴,抱怨水星干嘛打断他的文思泉涌,然而水星用手势比了一比窗外,原来教室外有访客找。

翰林压抑着被打断文思的坏情绪,往水星手比的方向看去,窗外那人,竟是那个张全忠!(还一副朝气满满的样子,挥着手!)

翰林满脸狐疑,觉得这家伙跑来班上干嘛?走到窗边一看,原来全忠是给翰林送便当来了!

『别忙着赶作业了啦!休息一下,一起吃个饭吧,喏,想要哪个?』

全忠在窗台上摊开了两个便当,都是夹满了配菜,丰富无比,然而两个便当的菜色全然不同,但各有强处,让翰林眼花撩乱,难以抉择……。

翰林口水流到一半,正犹豫间,忽然眼前一晃

「啪──」

有双手伸了出来,把眼前的便当都给盖上,往全忠推去……,却是毅格到了!(班上同学们见状,早已纷纷就位准备看好戏)

『抱歉,我们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翰林最爱吃的口味,我已经准备好了,谢谢』毅格把全忠的两个便当推开後,把一盒便当打开,随之香味四溢,是一盒京酱肉丝饭,并夹了三道小菜搭配,看起来平淡无奇。

「京~~酱宝贝肉丝~~我朝思暮想的小宝贝呀~~」翰林发自内心喜悦地赞叹,伸手欲抓,却被毅格抢快把便当举到高处,另一只手压住翰林的脸,让他怎样也构不着,想得而不可得。

『我们要吃午餐了,可以不要再打扰我们吗?』毅格冷冷的眼神望向全忠,说完便把翰林这小子揪出教室,带往合作社。(翰林一边比比手势,向全忠致歉)

到了合作社,两人找到位子坐下开始吃饭,毅格一言不发,气氛冰冷。翰林於是打破沉默,俏皮的口吻说道

「好厉害啊,你怎麽总是知道我最喜欢吃什麽呢?太了解我了~真棒~不得了~」翰林口沫横飞地夸赞。

见到毅格似乎也显露出得意的样子,翰林便投其所好,愈发胡诌乱讲「对啊!实在太天才了~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不,连蛔虫都没有这种头脑!应该说,你是我肚子里的钩虫,哦不,是跳蚤…」

『我是跳蚤…?』毅格皱皱眉。

「哦不~你是我肚子里的爱因斯坦,我肚子里的李白,我肚子里的麦可.乔丹…,总之就是最厉害最厉害的~」

毅格似乎很享受翰林这种胡说八道,被他逗得开怀而笑。翰林看毅格果然被他逗乐,也颇骄傲,於是加码说道

「就像今天早上,那猪排蛋堡根本是人间美味啊!再配上冰豆浆,简直无敌於天下了,这难道不是只有爱因斯坦才想得出来的吗?」

没想到,话一说完却看见毅格瞬间板起一张脸,神色阴沉…。翰林立马意会到不妙,看来那早餐竟不是毅格准备的!

翰林看气氛不对,立马想要转移话题,没想到毅格开口了

『你说今天早餐怎麽样?』

「哦~今天早餐哦…我在校门口买了猪排蛋堡啊,还不错吃…」翰林心虚地随口胡诌。

『唐翰林,不准骗我』

「好啦……,早上我看抽屉里面有一包早餐,想说是你送的,就吃得高兴啊,我哪知道不是你…」接下来翰林便不敢再多说了。

『翰林。』

毅格一脸严肃,镇重地口吻说『以後…,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要再吃了。以後若是我留了早餐给你,我会发简讯给你,其余的通通拿去丢掉,知道吗?』

「好啦好啦~干嘛那麽认真,不过就是个早餐~」翰林试图转移话题「对了,今天放学不用等我哦,我要开校刊社的编辑会议…」。

『唐翰林!』毅格把翰林的手握住,声调提高,使得行经合作社周遭的同学投以注目的眼光,『我是讲认真的!』。

「好啦!我知道了!这麽大声干嘛啦」翰林把手甩脱。

这两天,翰林与徐镇明显感受到了田介的异常,一方面,田介本来就是个不善作伪的男孩,再来就是一向好动无法自制的田介,通常下课总会黏着徐镇与翰林,再不然就是去球场打球,没想到这两天他似乎对任何事情都缺乏了兴致,话也不多,总是独自坐在座位上发呆。

对於这些异状,徐镇与翰林早有察觉,稍为商量了之後,便打算直接了当地去找田介问个明白,毕竟,无论他在烦恼的是什麽天大的难题,说不定两人总有什麽解决的好办法,胜过让他一个头脑简单的粗傻大男孩自己想破头的好。

下午课後,徐镇与翰林把田介叫到了校舍後方人烟稀少处,徐镇首先发话

『臭小子,你这两天月经来哦?无精打采,演给谁看啊~』

听了徐镇的话,没想到以往总会回嘴的田介竟然情绪更加激愤,满腔忧虑好似快哭出来一般。翰林见状,赶紧伸手把田介揽进怀里,轻声抚慰道

「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啊…?跟我们说吧,我们都非常担心你,知道吗?」。

田介忍着泪与抽搐,将自己与补习班主任戴雅云的事情大致说了,包括两人的相恋相惜,以及前天得知雅云怀孕的消息。

「哇!太棒了!我超喜欢小孩,这有什麽好烦恼…」

没等翰林说完,徐镇便一手把翰林的大嘴巴给摀住。翰林隔了几秒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原来并非喜不喜欢小孩子这麽的片面考量……。

都还未成年的他们,在这个自己也不确定是否成熟的年纪,就要开始抚育孩子,课业呢?升学呢?要继续读书还是直接去工作养家?……,孩子伴随而来的责任太大太大,是翰林他们这个年纪根本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现在这个瞬间突然摆在眼前,才查觉到这之中的种种难处。

经过审慎地一番思考之後,翰林才又再开口,他紧紧地握住田介宽厚的肩,说道

「阿介,无论你最终做出什麽决定,一定都有你的考量,我们都会支持你的。我们会陪着你一起讨论,也会陪着你一起面对。不管你怎麽决定,你要知道,我们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

三个大男孩傻瓜般地抱在一起,有的人哭了,有的人忍着,有的人不住地安抚着另外两个人……。

竹女校园放学後,电波今天突然兴起,买了饮料,想要去管乐团给慧茹来个暖心探班,料想辛苦练习的慧茹必定会又惊喜又感动。

管乐团练习教室外,电波发现颇有骚动,许多女同学聚集围观,电波於是赶紧跑进教室一探究竟。没想到眼前的景象令她震惊。

「印尼妹!你今天到底来干嘛的!给我滚出去,别出现在我眼前!」斥喝出这句话的女孩,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另一个女孩的鼻子。

横眉怒目地,这女孩正是慧茹!

另一位被她指着鼻子骂的女孩子,五官颇有异国风貌,看来必然是东南亚血统的混血儿。这女孩愁容满面,无地自容的样子,看起来极度可怜,显然是因为自己的东南亚混血而饱受到同学歧视对待。

一个美丽高雅的女孩,指着另一个容貌平凡的女孩咆哮,使得管乐社的同学们团团围观。平凡的女孩离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进退两难,含泪欲哭。

这景象让电波瞬间看傻了,眼前这颐指气使、气焰嚣张的女孩,到底是慧茹,还是另一个流氓方琴?不要,怎麽样也不要!电波简直快要发疯,不愿意接受自己深爱的那个女孩子,就这样变成了另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

「啊──!」

突然慧茹惊声大叫,发现自己背後一片冰冷湿黏,一股奶茶的甜腻气味。回头一看,背後竟被人用冰奶茶砸得湿了一片,新做的纯白色特殊剪裁制服,竟然就这样被奶茶的棕色给染得乱七八糟!

慧茹循着奶茶砸来的方向望去,看到的竟是那她最熟悉、最亲密的人,眼前的电波脸色铁青,目光如刀。

正在气头上的慧茹又是愤怒,又是屈辱,看着电波,勉强压抑住情绪,头微微下低,目光冷冷地瞪去,道

「…搞什麽?」。

『搞什麽!?应该是我问你在搞什麽吧!』电波厉声斥骂『排挤?霸凌…?为什麽!区域歧视?贫穷、肤色、还是外型歧视……?歧视的理由倒底什麽时候才能完结?难道你不知道被欺负的痛苦吗!』

『为什麽受害者往往摇身一变……,竟会成为加害者!?你现在的样子……,我真的不认识!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慧茹冷冷地说道「呿,你懂什麽…?」

慧茹缓了缓,插着腰,脸色如冰地继续说道

「这就是我,现在认清楚了吗?看不顺眼的话就给我滚远一点!」

霎时间,电波彷佛被人用刀刺进了心脏,时间凝结好几秒钟。等到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脚步蹒跚地离开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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