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敌客家与幻影旅团,杀手与盗贼,两个可以说是所有正派人士最头痛的噩梦,此刻竟看似和平的面对面坐在一间咖啡厅里。
不过气氛也并不友善。
至少蜘蛛一见到揍敌客的人便是满满的杀意。
桀诺率先开口,「不谈其他,我们今天只是来谈个生意。」
「生意?」站在库洛洛身旁的飞坦冷笑,「你们把她当成一个交易的筹码?」
「难道你们有让她康复的方法?」
「你好像忘记我们是盗贼了。」偷几瓶药不算什麽难事。
就算是并不存在的解药他们也会想尽办法抢到。
侠客难得没有一丝笑容,因为他现在不是以幻影旅团其中一员的身分,只是单纯替他们最珍视的孩子打抱不平,「如果双方从一开始的观点就不同,不管怎麽谈都不会有结果吧。」
「你们都听到了,我的团员都不同意,我也不好再多说什麽。」库洛洛站了起来,微微一笑,「就不送了。」
他转身离开,剩余的蜘蛛送上几个挑衅的眼神後也纷纷跟上。
伊尔迷第一时间站了起来,但被席巴按住肩膀制止下来。
幻影旅团对赛莲的重视显然超出他们所想。
不过也仅此而已。
「一笔不论目标是谁,都无条件答应的单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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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蜘蛛再回到流星街时,已近深夜。
他们沐浴着夜色,身上乾涸的血迹也慢慢凝固成浓郁的黑,显然是经历了一场颇为惨烈的决斗。
「团长。」留守的派克和剥落列夫站了起来,看着他们难得失去一丝不苟的团长。
「赛儿呢?」库洛洛脱去沾染到尘土和鲜血的大衣。
「睡了。」今天的床边故事是小红帽大战色野狼。
侠客脸色看上去很严肃,他一直都没有说话,甚至没吵着要看赛连的睡颜,直到手机传来震动,「他们说会等到天亮。」
「好。」库洛洛漫步走上楼,他的女孩就在尽头的房间沉睡。
而他披荆斩棘,与邪恶的巫婆战斗,都只为了见她一面。
但在库洛洛推开门时赛莲早就清醒,睁着一双即便在黑夜掩盖下仍旧明亮的水色眼睛,瞬也不瞬的望着他。
就像他们初见的场景,打从第一眼看到她,他便知道她是注定属於他的宝物。
「被我吵醒的吗?」
赛连轻轻摇了摇头,「做了梦。」
「什麽?」库洛洛坐到床边,把女孩蓬松的发丝梳整,女孩顺着他的力道乖巧的仰起头,像只被驯养後失去所有反抗因子的小兽。
「梦见有好多人死掉了。」
「谁?」
赛连没有说话,只是难受的按住心口,库洛洛便轻柔地把她抱进怀里。
女孩脆弱的好像连夜晚过凉的空气都可以冻伤她。
「那只是梦。」这大概是团长大人生平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在安慰人。
「你会把它变成真的吗?」
库洛洛沉默。
赛连伸手抓住男子还带着血气的衣襟,低声乞求,「别杀他。」
库洛洛把手按到她颈项上,一个危险而暧昧的位子,「赛儿,帮企图害死你的人求情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库洛洛….」
女孩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他吻了上去,带着惩罚性的厮磨,不紧不慢的纠缠了一会才移开,额抵着额,呼吸微乱的交错在一块。
「再叫一次。」
「…库洛洛。」
「再一次。」
「库洛洛。」
「再一次。」
「库洛洛。」
「乖孩子。」
他抱着她一起躺到床上,像是过去每一个相依而眠的午後,只是某人煞风景的突然唤出盗贼秘笈。
库洛洛特地去偷了一个能让人瞬间昏睡的能力,不管女孩经历了多大的痛苦,都只会像做了场恶梦,睡醒後现世仍旧一片安稳。
女孩像是看穿他所想,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当我醒来时你还会在吗?」
库洛洛愣了愣,为着这个孩子气的问题露出浅淡的微笑,「会,所以快睡吧。」
女孩依言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人的心跳和独属於他的气息。
海妖的五感很好,学会念後就变得更好了,所以即便不是刻意,她还是闻到了库洛洛身上参杂着淡淡的鸢尾花香味。
揍敌家的味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难受,她只知道当被库洛洛抱进怀里时,再也找不到当初能随时闭眼沉睡的安心。
而库洛洛已经翻开了盗贼秘笈,「梦境。」
女孩陷入彷佛再也不会醒来的沉睡,直到属於她的王子用爱来唤醒。
夜色下男子轻轻抹去女孩从眼角滑落的泪,低头吻上她柔软的唇瓣,朦胧的月光缓缓透入窗棂,见证这一场神圣的告解。
可惜他不是王子,只是个冷血残酷的盗贼。
「赛儿,这是我教你的最後一课。」他轻声在她耳边说,「永远都不要相信任何人。」
像是小时候被邻居抢走的玩具终於失而复得,会怀念会感叹,可是你已经过了那个需要它才能入睡的年纪。
是啊,已经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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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赛莲再度醒来时,她已经在伊尔迷的怀里。
她没有特别惊讶,甚至可以说是平静的,反而是伊耳谜因为她的毫无反应而感到惊讶。
「小桃。」
喔,对了,她差点忘记自己还有这个名字,「怎麽了?」
伊尔迷看着怀中女孩的表情,她似乎有点累了,好不容易被养出一些肉的小脸都削瘦下去。
他想问她这几天过得如何,看到蜘蛛的感觉怎麽样,对比之後有没有体认到揍敌客家的好。
还有,「他们同意把你拿来交换。」
赛连没有问与她放在同个水平上的交换物是什麽,她只是轻轻闭上眼睛,像是已经太过疲惫,疲惫得再也无法在看,「这样啊。」
伊尔迷没来得及说什麽,奇犽几人早早就在门口等待,一看到女孩的身影立刻迎了上来。
「小桃!」两个礼拜的时间,对於他来说已经比漫长还要长,因为没有太多重视之人,所以一旦放进心里,便是重如千金的地位。
赛连微微一笑,笑容像是带着计算好的弧度,因为太过完美反而不够真实,「我回来了。」
这让直觉过人的奇犽愣了一下,爷爷说小桃是因为任务出了差错,不小心落入敌人的陷阱,但因为知道她是揍敌客家的人所以并没有受到伤害。
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他们对你做了什麽?」奇犽猫似的紫色瞳孔已经开始散发杀意。
「没有。」赛连看向候在门边的梧桐,和男子手里端着的玻璃水杯,「他们什麽都没有对我做。」
「姊姊你看起来很不舒服。」柯特抱着赛莲的手臂,蹭蹭,他注意到女孩的念力似乎损失了好大一半。
「我只是需要喝杯水。」赛连朝揍敌客的管家伸出手,脸上依旧是笑,「梧桐,给我吧。」
那样的淡然,那样的无动於衷,好像她什麽都不知情,对於毒药,对於被欺骗。
对於她一直抱以百分之百信任的家人。
梧桐第一次犹豫了,他突然不知道该怎麽像往常一样自然的递出水杯。
奇犽露出责备的神情,「你在干什麽?没听到小桃要喝水吗?」
「...是。」
女孩姿态优雅地把杯子端到嘴边,一点一点喝下,漂亮的水色眼睛却始终望着梧桐。
梧桐分辨不出里头的情绪,不像是责备或埋怨,就只是单纯地看着他,好像在等待他会有什麽反应。
不过直到女孩喝下最後一口,他依旧什麽也没做。
赛连轻轻把空杯子放回他手中,指尖短暂的接触到,女孩的手很冷。
她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再看谁一眼,转身离开的背影显得格外绝然。
「小桃到底怎麽了。」这不该是多日没见的反应,奇犽眼中忍不住流露失望。
柯特看着仪态依旧恭敬,但眼神完全不在状况内的梧桐,轻轻皱起小巧的眉头。
信任就是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跟我说那是毒药,只要是你给的,我就会毫不犹豫的服下。
一直到走出所有人的视线之外,赛连抽出怀中的手帕,将含在口中的药水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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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後赛连彻底淡出了揍敌客家的生活,因为身体因素她暂时无法接杀手的工作,每天都慵懒的躺在阳光底下或泡在浴池里,昏昏欲睡。
奇犽跟柯特变得更强了,相对他们的工作量也增加许多,一个礼拜都不见得能看上他们一次。
「你就好好养病吧。」这是席巴跟她说的最後一句话。
而她只是乖巧地低下头,没有去看男子意味深长的眼神。
就如她乖巧的每晚喝下梧桐送来的水,再趁无人的时候悄悄吐掉。
因为她现在只是个交易的筹码,再也不是能被当作家人平等对待的个体。
不管他们给她什麽,她都必须毫无疑问的接受。
「没有解药,根治方法就是忍,只要它被代谢完就没事了,具体要忍多久,之後会不会有後遗症,没有人知道。」
可是不代表她无法对命运任性的抗争一回吧?
锁上门,扣上链子,拖鞋子,走进浴室,站到莲蓬头下把冷水开到最大。
这一连串的动作赛连都是在拼命隐忍的颤抖中完成的。
抹去脸上制造健康假象的红妆,女孩脸色惨白,几乎跟脚下的大理石磁砖融为一体,只有唇是鲜艳的,血丝沿着嘴角一滴一滴落在雪白的前襟上。
她紧紧闭上眼,像只被抓捕上岸的鱼类大张着嘴,用力而痛苦的呼吸。
第一秒,双脚发麻失去知觉,她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白嫩的膝盖磕出红印。
第二秒,全身像有电钻在疯狂转动,想剖开看看海妖是不是跟人类一样拥有艳红的血肉。
第三秒,电钻开始穿刺她的骨头,关节像被卸掉又接上,接上又卸掉,打断又癒合,癒合又打断…..
第四秒,痛感像数千只小虫攀爬进内脏,赛莲乾呕着吐出好几口血。
第五秒,现在是脊椎、六腹、七胸口、八脖子…..
第九秒----
赛莲觉得自己在尖叫,事实上她只是发出细微的沙哑呜咽,牙关还在颤抖,她像初生的幼崽蜷缩在地上没有一点抵抗力,长发乖顺贴伏在溽湿透明的衣物上。
已经九秒了吗?再痛了五天後她终於能撑到第九秒了。
头几天她毫无例外一开始就痛昏过去然後再痛醒过来,如此反覆直到她疲惫得连眼皮都睁不开。
那种痛是有加乘效果的,随着时间只会越来越可怕。
但赛莲强迫自己要保持清醒,因为她想要变强,她必须变强。
如果足够强了,那她的心就再也不会那麽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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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记:累了就回家,冷了就把自己抱紧,犯错就改,不要害怕重来。
因为没有任何一种不会後悔的方法,所以你只能想尽办法不要让自己太容易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