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梧桐,他是揍敌客家的管家,他的父亲,他的爷爷,都是。
这已经是融入血液里的一种本能了,他要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身分,看这个伟大杀手家族的所有兴衰。
所以他看着大少爷逐渐失去情绪和表情,二少爷把自己封闭进没有人可以接近的世界,背负许多期待的三少爷常常喘不过气,鲜少受关注的四少爷病态的占有慾和控制欲。
他只是一直看着,不带任何情绪,直到有天看到伊尔迷将应该是武器的钉子插入亲弟弟的脑袋。
「这是为了他好。」少年抱着昏迷不醒的男孩,黑色瞳孔一如既往地沉默。
梧桐迅速收起错愕,点点头,伸手想接过三少爷,因为在兄长怀中显然让男孩连睡梦都很不安稳。
但伊尔迷没有松手的意思,他只是低头看着奇犽苍白的面容,和不时紧紧蹙起的眉头。
「那就麻烦大少爷了。」梧桐绝对不是不会看气氛的人,他恭敬一礼,选择不在多说的转身离开。
他是个管家,是个下人,於情於理身为少爷的伊尔迷都不需要跟自己做任何解释。
这样就更像是,他在解释给自己听。
他在说服自己,这是为了他好。
.
.
.
「梧桐?」赛连把门板敞开一个小缝,小心翼翼的叫了管家先生的名字。
明天她就要进行首次任务了,晚饭後梧桐特地说要找她谈话,从没被正式约见的海妖有点不习惯。
「啊,今天是要跟小姐说一些揍敌客家的规定。」梧桐挥挥手,引导她坐到自己对面。
这位突然被大少爷带回揍敌客家的小小姐,就像尊美丽精致的陶瓷娃娃,捧着怕失手摔碎她,抱得太紧又怕会弄伤她,可能连庭院里的樱树都比她还强壮。
所以一开始他其实是反对小桃小姐留下的。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从未受过任何训练的女孩,却在短短一年内便成长得足够与他们比肩。
「规定?」
「是的,这些规定希望您务必要遵守,违反的话我也不是很清楚老爷会下达怎样的处罚,可能菜单里再也不会有某些水果.....」
女孩很好的被恐吓到了,异常坚定地猛点头,几乎就跟问她饭後点心要不要苹果时一样坚定。
「揍敌客家有十二点的门禁,请您务必在这之前赶回来,如果是遇到什麽困难也请提前用电话通知,我会派人过去协助。」
「我不会看。」赛莲举起手腕上装饰用的粉色手表,耳根羞红了一些。
「那我帮您用手机订个闹钟,它会在接近十二点的时候响起。」梧桐罕见的露出一个浅笑,「我会在门口备着水等您的。」
他递上一个小巧的玻璃杯,杯底画了一颗粉嫩的桃子,好像连无味的水都带上一丝鲜甜,女孩开心地捧在手中端详了好久。
不只是因为第一次有了专属於自己的东西,更是因为梧桐那句会在门口等她。
对於杀个人动辄就是几千万戒尼的揍敌客家来说,梧桐完全无法理解不过是个杯子,为什麽就露出万般珍惜的样子。
他忍不住多余的问了一句,「很喜欢吗?」
「嗯」本就美丽的眼睛一但流露一点笑意,便如融雪後初长的碧绿嫩芽,就算只是静静站在那里都会让人柔软下来,不自觉想去呵护她不受任何风雨。
但你不想看吗?离开温室、历尽摧折後,她会绽放怎样的绮丽。
女孩手拿利刃,亲手刺穿一个男人的心脏,鲜血像樱色花瓣洒落,落在地上便生根成了彼岸花,而她就伫立其中,宛如审判罪人的冥界使者,黑发柔软,眼神却沉静的近乎冷漠。
那样让他心神震撼的画面。
你不想再看到吗?
在女孩仰起头,一滴不漏地将杯中所有液体喝下时,梧桐放在膝盖的手不可觉察的微微一动。
明知他们是连盐巴都会下毒的变态家族,却连犹豫半刻都没有。
是对自己的不死充满自信,还是对他们的信任近乎盲目?
虽然没有根据,但他就是觉得答案是後者。
尽管他并不希望自己答对。
「谢谢你。」女孩把玻璃杯递还给他,轻盈一笑。
「不用客气。」男人低眸歛首,镜片的折射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因为我是揍敌客家的管家。」是游离於家族成员的旁观者。
但此刻他却像当初的大少爷一样,只能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
这是为了她好。
--------------------
手机响了。
是柔和的轻音乐,但当混杂在少女的歌声中时,便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噪音。
蜘蛛几人慢慢回过神来。
「真是可怕.....」侠客忍不住惊叹一句,同为操作系他最厌恶这种受制於人的感觉。
偏偏赛儿的无法让他讨厌,所以差一点就被拐进去了。
她彷佛可以唱出你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慾望,就算是最黑暗的那面都可以包容,温柔的情人、英俊的绅士、死去的挚爱.....
只要你想要,她都可以给你。
「我要让她闭嘴。」飞坦不知道看到什麽,脸色一下红一下黑,他刚要付诸行动,却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嘘。」库洛洛轻轻摀住少女的嘴,只露出一双同样蛊惑人心的水色眼睛,平静而专注地望着自己,似乎并不惊讶他的不受影响。
「你做到了。」将歌声当作武器。
赛连垂下眼睛,她原本想说些什麽,但一张开嘴就会碰到库洛洛的手心,她愣了一下,很快便选择保持沉默。
库洛洛一点收回手的意思都没有,「揍敌客家教你的吗?」
「真是奇怪,我怎麽教你都学不会,为什麽他们不过一年就做到了。」库洛洛另一手按在下颚上,认真的低头思考。
这不是没有道理的疑问,只要能在流星街存活的人几乎都是用念的高手,尽管不存在一套有系统的教学,但团长大人的渊博绝对可以补足这一点。
所以,为什麽呢?
「赛儿,揍敌客家对你好吗?」
当然,他们教导了她很多,他们把她当成一个独立自主的个体,他们就像真正的家人.....
「不,应该说,如果今天你没有这些能力,他们也对你好吗?」
赛连愣了愣,罕见的显露激动,而且是愤怒的情绪,她啪一声挥开库洛洛的手,「你到底想说什麽?」
库洛洛丝毫没有受到少女自以为凶狠的瞪视所动,因为当人们竖起尖刺本能防卫起来时,就代表着你已经找到他最软弱、最致命的地方。
就像个预告快踩到地雷的警示牌。
可惜身为幻影旅团的团长,他唯一会做的就是狠狠的踩下去。
「听不懂吗?我以为你被揍敌客教导得很聪明了。」库洛洛极为绅士的微微一笑,旁观的众蜘蛛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又在欺负小孩了。
赛连果然露出有点生气又不是太生气的茫然表情,显然是在困惑这句话究竟是不是包藏祸心、暗藏讽刺。
害侠客久违的内心挣扎,一边觉得团长卑鄙无耻,一边觉得好极了这样的赛儿好可爱。
「回答不出来?」
「好。」像是觉得这样还不具强烈的说服力,赛连仰起头,字字清晰的又说了一次,「不管我有没有这个能力,他们都对我很好。」
是伊尔迷给了再度被抛下的她一个归属,想要变强也是她自己的决定,没有人强迫她,是她不愿意再当只能被动受命运摆布的弱者。
所谓的好,或许对人类来说有几百种样子,但海妖奢求的不多,只要能够彼此信任.....
心脏像是突然被三毛的利爪狠狠掐住,赛莲闷哼一声跪在地上。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库洛洛。
因为下一秒少女就吐出一口血,脸色惨白,她紧紧按着胸口,像是随时都会死去。
「怎麽回事?」
蜘蛛纷纷靠上前来,库洛洛已经将赛连一把抱起,「血是黑的,她中毒了。」
飞坦第一时间瞪向曾跟少女单打独斗过的芬克斯。
「喂!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什麽都没做喔!」
「不是你还会是谁!…」
「嗯,不是芬克斯。」侠客的娃娃脸阴沉得可怕,他屈膝仔细端详地上的血迹,「从颜色来看,毒素已经存在很久了,最少也有半年以上。」
「这麽说来,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吧。」库洛洛微微低头,注视着怀中耗尽全力在隐忍痛苦的少女,他可以感受得到她的颤抖。
和悲伤。
「揍敌客家都给你吃了些什麽呢?赛儿。」
---------------------------
後记:以後会日更喔~~
开玩笑的啦
愚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