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无话了一阵,并非心里没有话语想和对方倾诉,只是他们皆不善言辞。所幸这般久别重逢的情感在两兄妹眼波流转之间,似已能诉诸彼此:我很好,请放心吧。
渐渐地,西沉的斜阳隐去了人们的视线,屋子暗了下来。冷净然起身出屋,和外头轮守的弟子们说了几句,不多时,便有人端着清食小菜进来,顺道替屋里人点亮灯火。
冷非是见身周弟子若有所思的神色,招手要冷净然靠近。他缓声交代:「夜了,你回去休息吧。」只是冷净然面上忧愁,仍是担心他的状况。冷非是叹了声,他心知按冷净然的性子,需与她实话实说她才肯听。他再次打量那弟子的神色,细声说道:「你在这,他们无法安心。」
捕捉到冷净然一瞬的愣怔,冷非是知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你且先回去,待明日,我自将所有事和你说,可行?」
冷净然只好点头应下,离开小屋。不过方踏出门扉,她终是会意了过来,冷非是是被拘禁起来了。
想来也是自然之事,只不过没想到兰谷中人竟能将事做得这般仔细──为防生变而将冷府的两个追兵分开囚禁,且彼此难知对方位置……如此,是真铁了心要与冷府对抗。
不知怎地,冷净然想起萧百世先前的态度,她总觉得萧百世十分不待见冷澈,这点不免令她心生怀疑,因为凭她所接触、认识冷澈的印象来看,按理说他并非遭人记恨的人才是……是以为何萧百世会如此待他?
「净然!」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温诩的呼唤便从前方传来。见到她,冷净然今日盘绕在心头的郁闷顿时散去了不少。
她开心地朝她挥了挥手,然待温诩走近而牵起她的手时,冷净然惊呼了声:「天凉,你怎的穿这麽少!」感受到从她手里传来的冰凉,冷净然赶紧将人卷入怀中抱紧,就怕她着凉。
这下温诩的脸倒是真烧了起来,不仅如此,冷净然不停地搓揉她的手,从後紧紧地拥住她,现下鼻间充斥着熟悉的淡香,更使她全身热上了三分。
冷净然看她逐渐通红的耳朵,这害羞的模样,便令她舍不得将温诩放开了。感谢这晚秋凉风,她心想,又加了几分力道拥紧温诩。
「净、净净然,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长辈们该是、该是等急了……」温诩好不容易才说完一句,可心底还是盼着和冷净然的亲密接触能再久一些,她仍记得前不久冷净然和她说的事,她说她喜欢亲近自己。
「可我还想和你待久一些……」冷净然微微的吐气落在温诩耳畔,温热温热的,却与她升着高温的耳平衡了不少。通往主屋群的小径上无人,虽然秋风凉人,可身边人紧握自己的手就如早些时候还留在山头的夕阳晕色般暖人,落在耳畔的絮语也同五月薰风似……
就在脑海一片紊乱中,温诩听见自己回了话:「那我们就走一下…再回屋吧。」
冷净然开心的笑了,眉眼和新月一般弯,颊边露出浅浅的酒窝,煞是可爱。温诩看着,心念一动,便不自觉抬头在她小巧的酒窝上亲吻了下。冷净然一愣,连带着动作也停了下来。
「温……诩?」
也许是冷净然眼中的惊讶毫无掩饰,那在温诩看来就彷佛自己做错了什麽,心里一僵,接着挣扎着离开冷净然的怀抱。可冷净然并没让她如愿,更是紧箍着她,可能是感受到温诩身上强烈的不安,她连忙出声安抚道:「没事的,温诩,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可、可是…你……」终究温诩还是挣脱了开来,她眸色之中暗带水气,声音满是不安:「要是、要是你…」
冷净然忍不住大声打断她:「温诩,我并无其他意思!」接着又将脱离她怀抱的温诩拉入怀中。刚暖好的身子再度变得冰凉,冷净然只得拉着她的手在自己为御风的斗篷里环住腰,让两人的身体变回紧密相依。
「刚刚我真的只是感到惊讶而已。」冷净然将脸埋进温诩发中,声音闷闷的。「毕竟、毕竟你真的很少主动亲我。」她想了想又有点情绪升起,大抵是气的,说完又忍不住咬了下温诩的耳廓,以示自己的不满。想她每每要向温诩讨便宜,总是被她害羞的忽悠过去,最後还是自己有所表示。如今温诩难得自己亲近过来,还不许她惊讶吗?
温诩听着冷净然的话,不免为自己每日清晨的偷吻感到羞愧,可她当然不会透露给冷净然知道,只得烧红着脸努力埋进冷净然的臂膀间不让她察觉。
天色真的已经晚了,小径上只能倚赖灯笼才能目视,往来仍是毫无人烟,两人静静相拥,除了飒飒秋风在耳边环绕,现下这世间好似没有什麽能干预两人。
「我喜欢你亲我。」
不知过了多久,温诩好像听见一道索吻的要求。虽然字面上并非那个意思,可落在她心底便成了索吻。她和冷净然的长久相处已经培养出了这般心意相通的默契,尽管对方从没和她说过这句话。
她缓缓将头抬起,果真见到冷净然羞涩的面容,温诩确定自己并没有理解错意思。她微微踮起脚尖,便把唇往对方的相同位置上贴。依旧是那般柔软的触感,又有种清甜的味道。为何会有味道呢?温诩脑海变得有些迷茫,只是那味道就如同引导路人的灯火,使她更想继续探究下去……於是她便做出了她完全无法想像的事出来──
当感受到在唇瓣上游走的温热触感时,冷净然吓得眼睛瞪大了起来。那是…温诩的舌吗?等、等会儿,她这是在做什麽?为何若有似无的想探进她嘴里?
冷净然几乎无法思考,整个人变得有些无力,连带着喘起气来,手轻轻推了下温诩的肩,「温、温诩,等等…」
或许是察觉冷净然的异常,温诩立刻停下了动作。她的眼神犹带迷茫,只定住眼看着冷净然泛着晶莹的双唇。
「你…你怎的突然伸舌?」冷净然连问出这话都感到有些害羞,她就不明白为何温诩胆子突然就变得这麽大了?
「我觉得你唇上甜甜的,所以想尝尝……」大抵是终於回过神来了,才说完这话,温诩的脸色立即由下往上烧了起来,连身在夜色之中一点也藏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温诩连眼睛都不敢往她身上了看了,也还好她没往她身上看,否则听了她话之後冷净然反射性地舔嘴要叫她看了去,温诩大概会直挺挺的昏倒在地。
突地一阵风吹过,纷飞的乱发终於将两人炽热的心思拉回现实,伴随着不远处传来的呼唤声,两人相视无言,纷纷低下头,红着脸拉着手并肩走回主屋群。
经过这次,冷净然暗暗在心中记下一笔:温诩偶尔行动起来,会「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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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的心思过得也快,用完晚饭,两人之间略存的小尴尬也没了。进了她们的房後,温诩才想起先前萧百世告知的片山枫红,冷净然这阵子没有心情欣赏,所以基本上都忽略了,只是如今瞧她心情似已转晴许多,便向她提出了晨间赏景一事。
「都忘了还有这事…」冷净然有些懊恼,彷佛错失了什麽良机一般,有苦说不出的样子令温诩看的又爱又怜。她揽过冷净然抱在怀里,将将入睡的轻声细语缓缓流淌在冷净然的耳边:「没关系的,叶未落光,还多了不少黄色,片黄片红的山色看着很美。」她自己很喜欢这样的秋景,她想冷净然也该会喜欢才是。
「是吗……」冷净然轻轻舒了口气,「此景许是世间难得一见。」
温诩听了一笑,「该是不会,天下之大、四季轮回,总会有与这相似之处才是。只是我们现下只能在这,所以还看不见其他地方的美景。」
还记得她们曾在话本中看到、钦羡的中原四域美景,春华夏水秋叶冬雪,还有许多事物是她们未曾经历过的。
……而且,是想与身旁人一同经历的。
「待长大之後,我们便一起走遍各地山水吧。」
「好。」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不早了,赶紧歇息吧,明早还要起来看谷里的风光呢。」伴着晨雾的谷底风光一直是她们的最爱。
只是在冷净然意识渐渐模糊前,一个人的身影突地闯入她的脑中,她随即又清醒了过来。
「温诩…」她开口说道:「明天,可以先和我绕去一个地方吗?」
温诩揉揉眼,看着冷净然在夜色笼罩之中依旧明亮有神的双眼,问道:「要去哪儿?」
「带你去认识个人,在你今日去找我的小屋那儿。」
温诩不禁一愣,「你是说先前入谷的那位麽?」
冷净然坚定的点点头,「他名唤冷非是,是我在冷府时十分照顾我的兄长。我想要介绍你和他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