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净然还处於震惊之中便被人从後方轻敲了下头,接着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柔美的清润嗓音:「孩子,你想多了。」
如此悦耳的人声冷净然还是第一次听到。连带着所有人听到这声音後全看向来人,只是这一回头,冷净然和温诩都惊的愣住了。那突然现身在她们身後的人是一位女子,拥有一副脱俗出尘相貌的年轻女子。随意披散着墨色长发,脸无上妆也无配戴饰物,却依旧美的令人心头颤抖不已,视线不禁随着她的身姿飘移。
冷净然不知是否自己眼睛生了幻觉,可她感觉眼前女子那一袭雪白长裙似有清风吹拂般正在缓缓浮动,她揉了揉眼再看,这下更玄了,不仅衣裙飘动,女子周身似还覆了层淡白光晕!
萧百世笑了笑,迎上女子同时致礼,「您不回应我的讯息,反倒还亲自跑了一趟?」说完便拉着温诩上前,示意温诩和来人打声招呼:「这位就是我替你找的师傅,若是能和她学习必能在武艺上大有成就。」
温诩这麽一听便紧张了,话跟着结巴了起来,「您、您好…」
女子见她这副样子觉得有趣,笑了出声,只是并没有等温诩说下去,她便开口打断,道:「抱歉了百世,我此次是为急事而来寻书,收徒的事…过一阵子吧。」语毕,她伸手在温诩的头上摸了摸,倾首浅哂,「这样可好?」
温诩当然不敢持其他意见,只迅速点点头,还小声说道:「往後还请多多指教…」她不敢看进那女子的眼里,不知为何这名若有天人之姿的女子她直觉似乎清冷难近,虽看着是在笑,可眼波毫无流动,一点儿生气也没有。这令温诩有些惧怕,可又知萧百世请托的人绝对不会是容她怀疑的存在……矛盾的情绪使她退缩至冷净然身旁,紧紧依着她。
冷净然静静听他们说话时也对来者充满了好奇,她突然现身时对自己说的「想多了」,令她不禁怀疑这女子是否能听见她的心底话,因为方才她并没有将母亲是否在修仙的想法说出来,可女子一来便针对这事和她搭话了。关於女子能够「读心」这事,她十分有兴趣,可现下却是难以插足面前两大人的谈话。
只是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又或说是他们二人的谈话实在过於短暂,冷净然只见女子靠近一步将手放在她们两人的头上,笑眼无神,用那清润的嗓音说道:「那就待下回见面了,俩小可爱。」
听这略带轻浮的称呼,两人皆是一愣,可转眼间女子便消失在她们面前了,连向她道声再见的时间也没给。
「果真来无影、去无踪。」萧百世无奈,对她们二人道:「别在意啊,等下次碰面她就会指导你们武艺了,她向来说话算话。」
「百世伯,她是什麽来头?」冷净然压不下心中疑惑,还是问出口了,「她好厉害。」冷净然不知学习武艺是否真能做到这样瞬息间来去自如和读心的本事,可女子的从容风范却令她最是钦慕。行游江湖,气神万钧,天人之姿,犹有豪气。
萧百世顿了一顿,才说:「还记得我方才说的……我的师傅麽?」
两人点点头。
萧百世呵了口气,叹道:「这话说来可能对你们而言远了点、玄了点……那一位正是使我师傅服败的存在。」
让、让神仙服败?温诩和冷净然的心情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了。
「那一位似乎从别处来到瑞朝,当初一来便张口要求主世者,也就是我师傅出面,要争个掌控权。」萧百世抬头望天,神情也不知是哀是苦,「最後我师傅输了,交出掌世权,虽说如今仍有几道法则束缚着那一位,可基本上此世已掌握在她手里。」
这可不关所谓皇权,所谓国家统治,而是更上一层的,属於她们所无法触及的层面,直白的说,就是仙界…神仙或仙人那类?
「那别处是指何处?」冷净然又问。
「这我也说不清,她从来没有仔细提过,只是师傅曾说,若是那一位一开始便生於此世,掌控权便轮不到他身上。」
别世之人!
听了如此多爆炸般令人震惊的消息,这好像也不算什麽了,只是,冷净然想到了一点。
这世间,竟存在着不同的世界麽?
那麽,若是到了那所谓不同的世界去,她们是否就能安然逃过冷府的追缉,从此过上平安的日子?
思及此,冷净然开始期待和那女子的下一次会面了。
两人缠着萧百世说更多关於那名女子、神仙,以及萧百世以前的事,这劲头看来已完全把他当作是说书人了。萧百世不胜其扰,只得快步离开此地,只是好奇心被翻出来的两人可没这麽容易就放过他,硬是大步迈开短腿紧跟在後,几乎当了一整天萧百世的小跟班。因着这事,萧百世今日也算在兰谷闹了一出笑话,让众人乐了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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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三日,冷非是醒了,冷净然是接获消息後第一个来到的人。本来诊断後预估正是这些天会醒来,以防生变,兰谷派人轮守了几日,直至他清醒。
冷净然虽是着急赶来,却也没胆靠近冷非是,她怕冷非是对她的想法,毕竟冷非是是冷家极少数真心待她好的人,可她还是逃了。
虽是为了家人团聚才不告而别,可她就是打从心底对冷非是感到抱歉和愧疚。
小小的身影埋没在人群之後,醒来的冷非是十分虚弱,并没有看到冷净然。谁都不清楚冷非是在想什麽,稍长的浏海遮住他的眉眼,垂首而难以辨清的脸色晦暗不明,里头好似孕育着风暴,却又让人觉得那麽空虚。
萧百世没来,兰谷弟子便给予他淡食垫胃,再让他服下草药,很快地,冷非是睡了过去。冷净然见谷中弟子抬起他的身子提到一旁的提架上,再而将他移至别处房间。她安安静静跟在众人身後,一字不说却能从她眼中感受到深深的忧心和悲伤。弟子们不多说别的,安置好冷非是後便轻轻拍了下冷净然的头,道:「你就留在这儿吧,我们会守几个人在房外。」
安置冷非是的小屋离主屋群有些距离,几乎就贴着谷底的密林,再加上一些物障,从主屋群那儿望来,很难发现这里有一间屋子。
直至夕阳西倚,冷非是才渐渐有了醒来的迹象。暮色斜照进屋,红橙又带点晕紫,为晚秋凉天增添不少暖意。
冷非是缓缓睁眼,沉沉地嘘出一口气。睁眼又是一处陌生的木头屋顶,斜照进屋的日光让他马上会意如今的时辰。身子依旧发虚,却莫名的放松,好似以往绷紧僵硬的肩颈,完全松开了。
「非、非是哥哥…」
耳畔既远又近处好似传来令他思念的紧的轻柔嗓音,虽然其中还掺杂着他不熟悉的微哑音调。冷非是慢慢偏过头,望向床侧。
不是他的幻觉,冷净然就坐在那。
小身板已经养的健康许多,瞧她的身姿,端正了许多,不再同以往般略带自卑,对此冷非是感到十分欣慰。
他尝试坐起身,却发现这动作异常困难。冷净然看出他的意图,连忙起身帮忙冷非是将他扶起。冷非是坐定後喘了几口,再来抬眼朝冷净然望去。
他抹了抹夕阳也藏不住的,冷净然眼角的红晕,心中一叹,她这是哭了多久?
「你没事就好。」冷非是一字一句慢慢道来,「哥哥……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