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云曦所说,在进入冷府范围之後夏侯明尊就被人「请」走了。对此,温诩好心肠的为他默哀了三秒,她知道照晴烟和师父的那股玩劲儿,连朝中一票老臣都斗不过她俩了,何况是夏後名尊这名「小鲜肉」呢。
原先来的一大群人如今也只剩下她们三人。只是,来到冷府门口时,冷非是转变了态度。
「进到里头後,我的立场将不再与你一致。」留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迈入府内。温诩有些担心的看向冷净然,却发现她神色正常,不为现况慌乱的模样,反倒是看到温诩的脸色紧张,对她抛出了疑惑的表情。
「冷姑娘…不紧张吗?」竟还能从头到尾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有点…毕竟我从来没来过这里。」冷净然握在胸前的拳头稍稍缩紧,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对着温诩侧头一笑,「你是我现在的支撑啊…」
所谓紧张,只是单单对於陌生环境的紧张,而无关接下来要见的人吗?
好像搞不太清楚冷姑娘了……温诩深呼吸了下,抱着复杂的心情跟着冷净然进到冷府。
不知有意无意,刚入府内便有人将温诩引走,说是「另外招待」。对着温诩离开前望过来的担忧神情,冷净然摇了摇手,意示她安心。
是啊,毕竟她现在来见的,是她的「亲生爷爷」呢,何须担心?
经过游廊,冷净然望向一旁的草坪,尖端有些枯黄了,大中午却淋着水,有些湿润的模样。心下奇怪,又回望走在自己前头的人,步伐有些虚浮,走路左顾右盼,似乎定不下心的样子。
盼了一会儿,冷净然开口问道:「请问…」
「大人已经等在那了。」前头人语气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还侧头瞥了她一眼,但冷净然清楚看到他挑了一下眉,十分轻挑的模样。
冷净然有些不悦。她好像知道为什麽这位「亲生爷爷」会急着找她了…不,可能找的也不会是她。冷净然有这种预感。
廊未到尽头,冷净然也不知究竟要被前方人带到哪去,只是在一处岔路上被人叫住了。
「净…然?」有些别扭的呼唤,冷净然也觉得自己没怎麽过这个声音,停下脚步看过去,却是一名着艳丽服饰的女子朝这走来。待她走近冷净然才认出来者,是她方到瑞朝时遇过的人物,柳如嫣。
「还真巧。」柳如嫣挑眉,见领着冷净然的人似乎想打断她,不理他又道:「你怎麽会来这?见到堂主了吗?」
「是的。」冷净然对此还有些惊疑,也问道:「你怎麽…」也会在这?还未问完她就想到了柳如嫣的身分──大夫。
柳如嫣是善水堂的副堂主。
此一联想又更加坐实了冷净然的猜测,关於异姓王冷天泉──她「亲生爷爷」──要她来此的原因。
柳如嫣似乎发现了冷净然的表情变化,轻轻瞥了领头人一眼,见他着急却又碍於身分不便出声的样子,她才自认好心肠的替他解围。柳如嫣伸出食指抵在鼻前,轻巧道:「这是机密呢…不可说不可说。」
冷净然也注意到柳如嫣瞥向一旁的视线,了解她的意思後,颔首道:「那麽…先别过了。」
柳如嫣也向她招招手挥别,目送她走远。待冷净然已从她视线中消失後,柳如嫣沉下脸,转过身快步走至冷府二进中堂,不出所料,温诩在里头。
柳如嫣摆摆手要冷府家仆都出去之後,才正色对温诩问道:「你怎麽和她来这里了?」
温诩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柳如嫣在说什麽,「冷大人请皇上寻找冷姑娘,接到尹的消息之後我才带她来的。」温诩见她脸色异常凝重又问:「怎麽了…」
「居然是陛下的命令?」
「这麽说也不对。」温诩回忆了下当时字条上的内容,「是陛下向冷姑娘询问意见,而冷姑娘也答应了会面。」
柳如嫣一听脸色瞬间为难起来,「真是如此就难办了…」
「所以说,发生什麽…」温诩一窒,才突然意识到面前人──柳如嫣──会在这里的事实。「你…在这?」她心下暗叫不好。确实,她们大意了,她居然这麽轻易的就让冷净然离开自己身边。
柳如嫣是善水堂副堂主,自然医术不在话下,而今在冷府遇见她这位名医,其背後代表什麽便不言而喻了。虽当初听闻冷府急寻世子的消息时,温诩对时人的各种猜测不以为意,但…现下看来或许真有那麽一回事。
冷府找不到世子冷傲言,便将目标锁定在冷净然身上,是吗?
想起前一阵子为引走打探冷净然身分者的一连串举动,温诩心里又冒出了一个猜测。
「诱饵…抑或说是,质子。」柳如嫣将她的想法说出来了,两人相对,皆是无话。
冷氏打算将冷净然当做人质,在最後逼迫冷傲言出面。
温诩只能咬牙,静待冷天泉的下一步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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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前头人领着走过弯弯绕绕的游廊,冷净然也已经不大辨得出方位地理了,只觉周遭似乎渐变幽静,没什麽人气,使得她慢慢升起警戒心,但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惧怕隐隐存在。
为何会感到惧怕?是啊,来到陌生的地方当然会有一丝不安,然而她正好相反。此处,让冷净然升起一股熟悉感,正是这一丝熟悉,才让冷净然想起自己小时候肯定是住在这里的,但越往那处想,她的四肢就越是发颤。她确实是遗忘了五岁前的事,但她直觉认为,五岁前的她有过一段不好的回忆,而且正是在这冷府发生的,更进一步说,她现在会下意识感到惧怕…或许和当时的经历有关。
「到了,大人待会儿就到。」不久後,前头人停下脚步和她说道,将她领进一处小院,随即速速行礼便离开了。
冷净然按他所说走进院里。迎面见到的景象着实令她震惊,杂草丛生的样子显示已经许久没人整理过这个院子了,起码长了半个人高;院里屋子也是同样的情形,明显许久未修缮,门窗残破,远远看感觉积了层灰在上头。
她细心踏着步子前进,因为就连地面都坑坑洞洞,石砖也铺的凹凸不平。虽然对於异姓王府里竟有如此残破的院落感到怪异,但依走来的路上所见,会有这样的景象出现在她眼前似乎能够想像。
「知道这里是哪儿吗?」身後突现的声音吓得冷净然措手不及,连忙回过身就见一老人站在身後。
冷净然快速反应了过来,「您好。」
老人没有回应,只是沉静地看着她,眼里尽是审视冷净然的模样,只是一会儿後,他笑了出声,声音里带了点玩味儿:「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该是……冷大人吗?」冷净然微微俯首,声音是她从未想过的冷静。
然後是一阵静默。在冷净然开始感到莫名之前,老人笑了,而这一次冷净然听出来了,那是冷笑才对。
「倒是挺识相的。」冷天泉看着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的女孩,半眯起眼,「你父亲呢?」
单刀直入的问话,对於冷净然,他没有别的话要说。
「我不清楚。」冷净然也十分冷静地回应,公事公办地好像……眼前的人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透过你的方法把他叫来,我知道他回来了。」冷天泉心生不满,面上仍是不动,「再不然,他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明人不说暗话,冷天泉也确实把话表明地很明白了,可言外却呈现了一件事:他不把冷净然当一回事看。
从头到尾全是命令句,且字里行间泄露的情绪都是冲着她来的,很明显,冷天泉不待见她。
理清脑里的线索後,冷净然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呼出。「请问,我父亲於您而言是什麽?」冷净然眼里闪着一丝令冷天泉意想不到的清晰光明,然以为她还想反驳什麽,不想是听到了这麽一句话。
他哼了一声,道:「你父亲,不该是我儿子吗?」
「那麽,我於您呢?」
冷天泉一愣,没想到她会这麽问。「你……」他挑起眉眼,仔细看着冷净然的表情变化,「就只是傲言的女儿罢了。」
冷净然放在腰侧的拳头在听到这句答话後松开了。
还好……
冷净然微微抿唇。
冷天泉看见冷净然眼里的光芒改变了,并非消失……而是,更加坚定。
为何?为何会有这样的改变?方才他说的话,他肯定冷净然是听明白了。他回答说是「傲言的女儿」,却没说与他有关。意思是,他并不承认他冷氏有这麽一个人存在,他并不承认冷净然。
然而在懂了这番话之後的冷净然,眼里竟然还闪烁着更为坚定的光芒?
「看来我是太小看你了。」冷天泉扬起了下巴。
「您倒是一点儿也没出乎我的意料。」冷净然沉静以微笑面对。是的,她是笑了,还是打从内心开心的笑了。冷天泉方才所说的话,正合了她心里的算盘,如此一来,她便能和她这个一点也不熟悉的冷家做切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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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