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年过半百、发鬓灰白的男子伏身跪在家族宗祠外,他已从午前跪至如今近黄昏之时,可却是一动也不动,身姿丝毫没有改变。宗祠里头摆放多个牌位,线香飘袅,缠绕盘环而上,衬着辉煌的堂饰,庄重而肃严的氛围弥漫。
时近日落,斜照的暮光直射在宗祠大大的「冷氏」二字上。远方隐隐传来报更者和击钟的声响,除此之外,伏跪的男子还听见了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它并没有刻意放低,且来者的步调也为男子所熟悉……在他睁眼的同时,那人早已来到他的身旁。
双方皆是无话。男子再一次闭上眼,身体仍是不动。
站在男子身旁的人正是冷天泉。他静静看着男子跪地的身姿,顺着其首的方向望去,就是他冷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冷天泉只得轻声叹气:「这事不怪你,澈儿。」
冷澈在他说完後微微摇头,回道:「可我必须担上一半的责任啊,大人。」
「那是非是他自己的行为,无关乎你……再说,你在这儿跪,对他…也於事无补。」这话说得不留情面,可却是最真的事实。
冷天泉已年过古稀,可目光仍是炯炯有神、体态硬朗,他的样子让人相信他还能够再战沙场,甚至不输当今的征远大将军……就如同建国当代的冷氏一样。而他面上那岁月留下的痕迹,丝毫不减损浑身透着的威风,冷天泉随意瞥向他人的一眼,都能使人甘拜下风、打从心底归顺於他。冷天泉就像是雄鹰,傲视着天下万物。
然,此刻却不难从他的双眼看见丝丝的悲伤。这个宗祠,是只有他们姓冷的人才能进入的家族重要场所,但当年……他就是在这里将他唯一的儿子赶出冷府的。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冷天泉不禁悲从中来,眼神慢慢变得灰浊。距当时已过了二十年,如今冷傲言不知因何重回大瑞,可从没有回府露脸的意思,究竟是当年他对自己的恨太过深以致如此,还是说…他心里根本已经没了他这个父亲?
再一次的,两人陷入沉默。冷澈也重新回想起那日的事。他早已察觉冷非是心中怀着不应有的想法,所以在上一次派遣他去追踪那名被本家人目击到疑似冷傲言之女的女孩时,冷澈一路跟在他後头。冷非是当天所看见的,冷傲言一家三口团聚的画面,冷澈理所当然也见到了。然而,回来之後冷非是仅提及那女孩确实为冷净然之事,却没报上冷傲言的消息……
冷天泉在听完冷澈真实完整的汇报後,大概也能猜到冷非是这麽做的用意。他替冷澈这位冷氏的老管家庆幸,他收的这位养子对他实为忠心,尤其他晓得感恩图报这点就让他十分欣慰。
但若是将事情摆到明面上看,冷非是的行为却是对冷氏宗族不忠的表现。无视冷氏血脉传承的重要性,只顾个人、不念族人的行为……这要是传出去,会让冷氏上下人心不安。所幸现下只有他们当事者三人知晓而已。冷天泉能网开一面不追究此事,当然,冷澈必须把冷非是的想法导正,一切就都相安无事。
「只盼他能想通罢……」冷天泉叹气,「我冷氏……如今,已无退路。」他抬起头,望向被家族建筑遮去半边的暮阳,仍有一半的光辉照射在富丽堂皇的「冷氏」二字上,可冷天泉知晓,时间…已剩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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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兄姊他们也太过了…」温诩脸色稍嫌不悦的和冷净然一同走进梅院。回想方才在餐桌上,温家除了温诩以外的众位兄弟姐妹对冷净然咄咄逼人的问话,温诩都差点想把云曦传授给她的那将登徒子扫到街尾去的招式用在他们身上了。简直欺人太甚!为何要用那种语气质问冷姑娘的身家背景啊?想来就气,冷姑娘可是客人,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家妹妹的客人,竟还好意思说是为我好!?到底是谁比较了解冷姑娘啊!?
冷净然就这麽看着温诩一路咕哝着进到梅院。她知道温诩气的是什麽,同样也觉得刚才温家一众兄姊的言行有些过了头,但能看出她们真的非常关心温诩,只是表现的方式笨拙了点……
身为一个第三者,冷净然不好插入对温诩说什麽。她们是相处多年的家人,彼此之间的了解绝对比自己这个外人还要多。温诩应该早知道她的家人正是以这样的方式关心她,但她这次发这麽大的火定是有她的原因在,所以冷净然并不会对她说些安抚的话。
但是……一路听着温诩的碎碎念到现在,冷净然已经要从一开始的苦笑变成发自内心想笑了。虽然这麽说好像不太好,但她真的觉得这样抱怨着的温诩……可爱过头了啊。明明一开始展现给她的印象是成熟有礼的姊姊风范,但随着相处的时间慢慢增加,她开始看到温诩的不同面,开心的、生气的、无奈的…渐渐了解温诩,冷净然就觉得自己真的被她深深的吸引着……
以前…好像没有这样的经验呢。回想穿越之前,她和同年龄层的人没怎麽接触过,从国小到高中,她一直是在家自学,进入大学後冷净然才有了和同侪相处的经验,只是…她还是无法融入群体生活。并非被排挤……而是她自身有些抵抗进入人群,她也不晓得原因是什麽,就如同她会对她的爷爷不自觉产生害怕一样,这样没由来的抗拒和害怕确实让她困扰,可冷净然依旧无法从这样的情况下解脱。
她唯一能好好相处的只有从小就认识的姬沉曦而已,小时候一起玩耍时她非常照顾自己,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冷净然才会这麽依赖姬沉曦,而且还是打从心底完全的依赖她。自十五岁母亲失踪後,伴在冷净然身边最多的,也正是姬沉曦。
冷净然突然想到,自己似乎特别依赖给予自己在心理上强力支持的人,姬沉曦是,温诩也是……所以她,对温诩的感觉究竟是什麽?比起和姬沉曦相处时产生的那种依赖感,温诩给她的…似乎更多了一种心跳加速(?,不…应该是期待的感觉才对。
见到温诩时她会感到开心,看她朝自己走来且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时,她嘴角也会不自觉的上扬,该怎麽形容呢……
这种感觉,应该就真的如之前她对温诩说的一样,她……很喜欢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