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指尖敲着桌面,从教室前头飘散而来的细小粉尘正在入侵指纹的缝隙。
在钟响後的整整五十分钟里,我始终盯着教室里唯一的空位,台上的教授跟我一样正在等待一个解释。「谁知道史瓦茨在哪?」我们班最优秀的学生,直到下课钟声响起的此刻都没有出现,她居然逃课。「怀瑟先生,埃利西亚的室友在宿舍吸毒,她也被带走了。」一个矮胖的女孩说道,她总是跟着埃利西亚.冯.史瓦茨到处走,可惜成绩从来不及埃利西亚。「好吧,记得提醒她我们的作业和抽考。」我步出教室,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相信她不会愚蠢到自毁前程,却担心她那个愚蠢的室友嫁祸给她。
那些总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学生们像洄游的鱼一样走出教室时,一个看似仓皇失措的步伐踏了进来,是她。我不禁驻留在楼梯前,努力地将自己隐藏於空气中,悄无声息地留意着他们的对话。
「怀瑟先生,很抱歉我迟到了。」
「事实上,你是逃课,不是迟到。」她看了她的好朋友一眼,示意她先离开,旋即回头看着严肃的教授,但那可不是想解释的眼神,埃利西亚.冯.史瓦茨从来不做解释。
「所以,怀瑟先生是想让我去办公室一趟吗?」我透过门缝看了她一眼__擦着红色指甲油的修长手指、烫得蓬松卷翘的黑发、画着浓艳妆容的苍白面颊,她不耐烦的鞋跟叩叩叩地蹬着地面,不成体统的服装彷佛要带着她的身体直接从这个世纪逃亡,她看起来很疲惫,想必警察也怀疑了她。
「做为一个品学兼优的年轻淑女,你最好注意你的服装仪容,史瓦茨小姐。」聒噪的鱼群们已经被净空,黄昏的余晖驻留在窗的一角,她转身关上了门,她白皙的面颊被夕阳泼洒了一层金黄,像是欧洲人在美洲大陆上寻觅不得的宝藏,也像是梵谷画里的铬黄。
五分钟之後,史瓦茨走出教室,修饰过度的面颊上满不在乎的光芒已然褪去,而我是知道原因的。从史瓦茨入学的第一年开始,那些流言就在猖狂的高年级学生间瘟疫般的流窜,无从扑灭。那些人说,史瓦茨是她母亲和一个外国人暗通款曲所生,而她的父母早就逃往了那个国度,却把她丢在这里,背负高贵的姓氏,度过悲惨的人生__私通所生的贵族後裔,要比平民来得更低下,在这里,即使是毫无家世背景的人,也能肆意地轻慢她。
「埃利西亚。」我拦住她,她似乎想不起来我的脸,也许是因为我并不出色。
「费勒?我想我们的关系并未熟稔到您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她意外地想起了我的姓氏,但也就是姓氏而已。
「好吧,史瓦茨,能否告诉我你遇上了什麽麻烦?」我对她的防备并不意外,反正在这所全邦联最优秀的贵族学校里,她大概是再不堪的话都听过了。
「我以为这是我的私事。」埃利西亚不耐地别过头就要离开。
「我以你表兄的身分过问便不算私事,更何况家母曾经叮嘱我好好照看你、矫正你的偏差行为。」费勒抓着埃利西亚的手臂把她带走,埃利西亚只得乖乖顺从,跟着费勒一路走出学校,大门外已有费勒家的马车在等候,车夫们一看到埃利西亚便是换了一副轻视的神情。
「少爷,老爷和夫人已等候多时,我们必须快马加鞭地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