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视讯的通知声响起，我惊醒点开画面。
「抱歉，网路有点问题，你还在等？」是他的脸、是他的声音：「啊啊、你怎麽哭了？发生什麽事了吗？我很快就回去了。」
「嗯……你快回来！」
「你怎麽了？哭成这样？」他担心地凑近萤幕追问。
「我很想你啊──！」
「呵呵，好啦，快去睡吧。」
「不要。」
「小心肝爆掉喔！你不也见过我的疗程，想亲自体验吗？」
「不想……」
「那就去睡觉。」
「嗯……」
「我很快回去。」
「真的？」
「真的。」
「好吧。」
「晚安。」
他如常笑着。
我就放心了。
隔天。
我睡到下午才醒，醒来还趴在电脑前，差点以为昨晚的视讯是场梦，连忙点开纪录查看──还好不是梦。
他已经离开第四天了，自从医生宣布疗程结束、肿瘤都除掉了之後，他就说要飞去日本找他爸妈，把我们已经登记结婚的事情都讲一讲，当然还有他日後的规划，想必休息一阵他又要重回职场打拼了吧。
「唉……」我看着空旷的房间，很难适应没有人需要我的日子。
明明只是暂时重新回到十七岁的独立生活，我却不适应了。
是因为我也需要他了吧？
需要被他依赖，需要被他深爱。
没有他的日子，晚餐只是拿出橱柜里偷买的泡面，连菜都随便洗洗就切段丢进锅里，随便煮煮就能饱餐一顿，一个人过日子还真是随便的很彻底。
吃着泡面，不禁猜想他何时会回来呢？他爸妈知道我们登记结婚的事，会逼着我跟他走离婚程序，让他恢复单身跟名门千金联姻吗？
如果他爸妈真的这样做，那孟皓一定不是他们亲生的。
刚吃完泡面，包装袋还来不及毁屍灭迹，玄关便传来门锁转开的声音……
「闯空门？」我马上关上所有灯，冲进房里拿起金属球棒，心想等会儿如果是歹徒，一定要挥棒打爆他的脑袋。
「王勤勤！」外面传来熟悉喊声。
「嗯？」我躲在房间以为自己有幻听，球棒还扛在肩上。
回神当下，房门被打开了。
啪答一声，灯光亮起，看见熟悉的背影，我立刻抛下手中的球棒，扑向还在张望的男人。
「啊！你……躲在这干麻？那个球棒是怎样……」
「孟皓──！」我紧紧抱住他呜咽：「呜…窝…＄＃％＠＃。」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
「我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装什麽可怜弱女子，明明刚才还举着球棒！」
「……我以为是闯空门啊！」
「所以我说，如果进门的是歹徒一定会死很惨。」孟皓这是在替歹徒担心？
「欸！你又没说今天会回来！怪我罗？」我推开他，不满瞪视。
「我昨天看到你哭成那样很不放心啊，结果今天早上我爸看我心神不宁，就叫我回来了，还是他帮我订的机票。」孟皓腼腆微笑，看来是有好消息？
「你爸妈没叫我们离婚吗？」
「没有啊，他说随便我要娶谁，开心就好。」
「那也不是祝福的意思吧……」
「已经很不错了啦！」孟皓牵着我到客厅，倒了一杯水喝：「而且这半年，我爸好像成立一个部门，继续做我当初上杂志说要做的事。」
「你爸接手结合在地文化做转型咖啡馆？他没嫌你那个案子有意义但没钱赚吗？」
「嗯……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说我随时都可以回去当管理人，不想当也没关系，公司不会因为我没上位就倒掉。」
「你爸讲话还真是没良心欸！这不是拐着弯在说你根本不重要吗？」
「可是我怎麽觉得他那句话，跟你每天早上对我说：『还没死的话就给我起床。』是一样的？」他笑了开，连眼睛都在笑着。
「有可能。」我点点头，我自认是个表达能力很糟的人，或许他爸也是。
「什麽味道……你吃泡面？」他走进厨房开始蒐证。
「……。」
「自己一个人就乱吃！」他拿起包装袋碎嘴：「不要觉得你现在没病没痛，就能这样挥霍健康喔！要是换你生病，我可没办法像你那麽会照顾人。」
「你少唱衰，我才吃一包而已。」我抢走他手里的东西，塞进垃圾桶，回头转移话题：「你吃了吗？」
「在飞机上吃了。」
「那就好。」我又上前一步钻进他怀里，紧紧抱着。
「你怎麽了？昨天视讯就很奇怪。」他柔软的问声，带着宠溺笑意。
我只是摇头。
也没什麽。
就只是在他离开的几天里，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再也不可抽离了。
「难道是你妈发生什麽事了？」
「没有。」
「还是你去健康检查发现什麽了？」
「啧，才不是。」
「还是……」他问个不停。
「都不是啦！」我抬头说：「欸，你的抗癌日记，根本是少年的初恋日记吧！」
「嗯？」他茫然。
「今天我还是很爱你。」我说。
「呵呵，干嘛学我。」
「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低着头说。
「嗯？」
「你要活得比我久，不要让我送你走。」
「……。」他没有回应这种强人所难的要求，俯身抹去我脸颊的泪水，重新将我拥入怀中，好像懂了我在不安什麽。
沉默片刻，头顶传来他哽咽的话声。
「我也想答应你，可是啊……我也没勇气先送你走。」
「胆小鬼。」
「啊……那是很久以後的事了。」他匆匆抹去脸上的泪，扬笑说：「你只要知道『今天我还是很爱你』就够了。」他双手搭着我的肩，浅笑安抚。
「嗯。」
「该洗洗睡了。」他伸伸懒腰，褪下外套、毛帽，往浴室走去，我听着浴室水声，一边整理明天上课要交的画作，他突然探出半颗头说：「一起？」
「……。」我摇摇头，害羞。
「一起啦！」他全裸走了出来，我连忙遮住双眼，他还是硬拉着我进浴室。
「不要！你这个变态，去一趟日本又看了什麽Ａ片！」
「笨蛋，看Ａ片不用特地去日本啦！」他的声音在笑，我还遮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