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吻再怎麽热烈也只能撑一会儿,在冰天雪地里,跟酒精一样不实用。
「你在这里等我。」
「你要去哪?」他拉着我不让我出去:「外面风很大……」
「说不定有备份钥匙。」
「怎麽可能!有备份钥匙我会不知道?」他起身跟着我走出仓库,拉紧身上的羽绒衣,抬头望着一轮弯月,那片宁静的星空让他看傻了眼。
我才没空陪他看星星。
翻找着门口附近所有摆饰,猜想着管家会把备份钥匙藏在哪里呢?这栋木屋里应该也有不少高价物品,不然也不会设置保全系统……
说不定连放备份钥匙的地方也用上高科技了?
「你干嘛啊?」我抓起孟皓的手,腾出食指,抹过栏杆、木板、窗框、信箱。
「说不定是指纹辨识系统。」
「呵呵,最好是啦!木屋而已……又没有藏金条在里面。」
「这栋木屋对你们家来说很贵吗?」我停止动作,回头探问。
「不贵啊,零头而已?都荒废四年没人要来了,因为山下新买了一间更好的公寓,所以我才来这里躲着,不让他们找到。」
「……。」他话声悠悠,我拳头硬硬,伸手直往信箱深处探去,掀开广告单果然摸到一支钥匙。
对。
一栋我买不起的森林木屋,备份钥匙随随便便塞在信箱底下,我不禁猜测那个「保全系统」也只是种伪装,根本没有接电也没有跟任何保全公司连线……就像路口那些根本没开启的监视器!
「哇!真的被你找到了,好厉害!」他抓着我的手臂又叫又跳。
我无奈的转开木门,按下开关……
嗯。
不愧荒废四年,已被断电。
「没电?怎麽可以没电──!」孟皓崩溃地喊。
「不然你以为?」
「屋子里会不会有大蜘蛛?」原来他怕这个。
「天啊……」他拿着手机开灯到处照。
「等你手机没电,就真的在这里度过所剩不多的余生好了。」我瞪了他一眼,他意识到只剩50%的电量,急忙关掉灯光。
月光映照着窗台,有一整排的香精蜡烛,当然还有很多中看不中用的华美烛台、烟灰缸旁边也有几个高级金属打火机。
「把这些点起来,应该就够撑到早上了。」
「没有暖气、没有热水……」他哀怨地说。
「你自己要来的,还好意思抱怨!」
「我哪知道会这样……」他揭开覆盖沙发的布幔,静静坐在那看着一盏烛光发呆碎语:「有点饿。」
「吃零食吧。」我把行李箱的零食丢给他。
「想吃热的。」
「你他妈大少爷!世界末日来临还以为能度假是不是?」我忍不住吼他。
「……对不起嘛。」他蜷缩在沙发上,双眼直盯着我,看着看着竟然笑了。
「笑屁笑?」
「有你在,我觉得很安心啊!」
「……。」三番两次差点因为他太愚蠢而死,我都不好意思说:「有你在,我各种不安心!」
「我有带巧克力,是你喜欢的牌子喔!」他扬起单蠢的笑容。
「一小片等於一个便当那个牌子?」我不禁咽了咽口水。
「嗯。」他一边点头,一边从行李箱找出那盒巧克力,外层是金色包装纸,还打了一个蝴蝶结,看起来就是要送人的。
「包成这样要送谁?我真的能吃吗?」我困惑地问。
「要送你的,我以为这里有电有水,或许你会煮晚餐给我吃,我就送你这个当回礼……」
「你的盘算会不会太浪漫了点?」我顾盼周围一片阴冷漆黑,跟他想像中的画面是两回事。
「……你拆吧,是送你的。」他把礼盒塞到我怀里。
「等等。」我起身拿着一盏烛光上楼去。
「你要去哪?」回头,我看见他慌张的眼神。
「去拿被毯啦!」
「我跟你去。」
「你又不知道放在哪……」
「我知道。」
四年前,也是寒假。
那年他爸妈还没那麽忙,至少分店没有像现在遍布世界大国,这栋木屋就是他爸为了跟家人欣赏雪景买的。
可惜,只来过那麽一次。
在那些飘雪的夜里,屋里昏黄温暖,沙发上的他靠着老爸的肩膀看球赛,妈妈从厨房端来加了蜂蜜的热红茶,那一次管家没有跟去,所以他也陪他妈整理房间,是他们一家难得共度的假期。
的确很难得,要说一生有几次这种时光,他一只手就能数完。
原来当时他翻照片,笑着跟我说起的木屋,是这里。
他张望了一下,战战兢兢打开橱柜……
「啊啊啊──!」
我才刚放好蜡烛就听到他的惊叫,一转身就被他扑倒在床上,震动扬起布幔上的尘埃,我赶紧用袖子遮脸,等烟雾散去才推开他近在鼻尖的脸。
「什麽啦?」往橱柜一看,一只掌心大的蜘蛛悠哉地爬出来,我还以为他看到命案白骨!
「哼。」我不小心笑了出来。
「笑什麽……」他难为情地蹙起眉来。
「我想到上次你被一只指节大的蜘蛛吓到跳上沙发,还一直叫管家拿杀虫剂来,也太胆小了吧?是不是男人啊?还要管家……」他撑起上身压制我的手腕,似乎想说些什麽。
「算了……」最後他松手起身,坐在床缘不发一语。
不管他刚才床咚是想辩解什麽,当务之急是要从橱柜拿出几件有封套的毯子,然後下楼去吃巧克力:「走了,你拿烛台。」
「喔。」他默默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我有没有跟上。
打开封套,拿了一件质地高级的羊毛毯给他,他依然蜷缩在沙发上,楞楞看着那盒巧克力:「你快拆啦!」
「自己想吃不会自己拆喔!」
「那是送你的……」
「好、好!」我把封套收一收,抱着另一件毯子回到沙发上,在闪烁烛光下拆开那盒巧克力。
那是精致的黑巧克力压模灌白字。
王、勤、勤:
当、我、女、朋、友、好、吗?
「剩一年了,就这一年。」他说。
「你开玩笑吗?」我瞪着他。
不谈永恒的恋爱,那多违背我的少女心?
还珠格格唱着海可枯、石可烂的爱情呢?
更何况这段恋爱的保存期限只有一年……
但他认真的眼神,毫无回避。
「意义呢?」我蹙眉问。
「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能为自己做的决定。」他低下头,隐隐轻叹:「除非你一点也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那就当我没说。」他拿起「?」塞进嘴里。
「可是我没谈过恋爱,也没打算给你我的第一次耶。」
「啧,你能不能纯情一点?我有说我要你的第一次吗?」
「不然你干嘛这麽急着谈恋爱?」
「我才不是急着谈恋爱,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因为以後也不会有机会了。」
「喔。」我拿起「王」字塞进嘴里,果然是很高级的味道。
「喔?」
「当你女朋友要做什麽?知书达礼、烫大卷、穿长裙?」
「手让我牵,」他牵起我的手。
「肩膀让你靠。」又把我的头推到他肩上。
最後将我们的羊毛毯叠在一起,加倍保暖。
「就这样?」
「嗯。」
「当你女朋友好无趣,我还以为会遇到家长反对、给我钱、叫我走、为难我妈之类的,豪门不是都这样?」
「我不会让他们那样对你。」
「也是,反正一年後就分手。」
「……。」他那双眼欲言又止,像是承诺被锁在咽喉底下,吐不出口。
「我跟你说啦!就算到时候你不想分,也会因为远距离和忙碌淡掉,根本用不着家长反对,这就是我们薄弱的恋……唔?」他吻了上来,脸庞却漫着热泪。
被我说中了吧。
他痛恨那些可以想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