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幂走後,李锦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帐篷虽然安排了多一个人进来,但彼此相敬如宾,合睡几天还是生疏得很。他的屁股还疼着,自己往那儿涂药总是涂不准伤口,每每都把脖子扭得酸了。
正当他帐篷与军医主营两边跑时,陈泽安来看过他几次,听说是徐晓幂去京中前嘱咐他多多照顾自己,怕他在她离开後太过孤单,也怕他受欺负,李锦很是感动。
其实他和陈副将接触不多,最亲密的一次便是去乌里镇时共乘一匹马,那种上身被环着、背贴胸的感觉,还真是奇怪又拘谨。之後彼此也接触过几次,比如随军出征时,陈副将受了些小伤,是他帮忙医疗包紮的;打胜仗後晓觅不见了,是陈副将他们与他一起找的人,然後一起被罚仗打;最後便是晓觅走了後,陈副将常会抽空过来看伤兵以及他......
李锦对着陈泽安总是拘谨得很,他想,自己是如此卑微的一个人,而陈副将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他一直很敬佩这些英勇的将士,如今要这英勇的将士在百忙之中还要抽空来照顾他,实在过意不去,於是愈发恭敬有加。但陈泽安总是拍拍他的肩膀,说大家都是同甘共苦挨过杖打的兄弟,无须多礼。
李锦自然是点点头,然後依旧恭敬以待。
可是终有一次,让他对这位一直敬佩景仰的副将大跌眼镜!
有天他在帐篷里脱了裤子,准备在屁股上涂药时,不料陈泽安闯了进来!两人沉默对视片刻,他率先大喊一声,拿过被子盖住自己,脸上呈羞赧之色。
陈泽安也是懵了,在原地踯躅了一会儿,才带着抱歉的笑容来到他床前,道:「这次是我失礼了,李弟。」
李锦摇摇头,「不不,没有。」边说边把自己裹得更紧。
陈泽安想了想,坐在他旁边道:「自己涂是不便了些,要不我帮你吧?」
李锦道:「不、不用了。」
陈泽安笑道:「李弟,大家都是男人,何必如此害羞呢?我来帮你吧。」
话毕,他立刻把李锦从被窝里掏出来,让李锦趴在床榻上。
冰凉的药膏在伤口处打转,带着陈泽安指腹粗糙的质感,李锦的屁股每每被他指腹的厚茧触碰都激起痕痒和酥麻的感觉,慢慢地脸开始热了起来,心咚咚地跳。
陈泽安涂完最後一下,看着他的屁股呆了呆,接着很自然地捏了一下,随口道:「你这屁股蛋还挺滑嫩的。」
李锦如锦鲤跃池,迅速地弹了起来,惶恐地盯着陈泽安,「陈、陈副将?!」
陈泽安看着他噗地一笑,道:「有甚麽好害羞的?大家都是男人。」
李锦还是很惊讶,他景仰的陈副将居然像个街巷流氓般捏了他的屁股!还说很、滑、嫩!
自从这天之後,李锦就开始躲着陈泽安。
陈泽安一次不爲意,两次觉得疑惑,久而久之便意识到是怎麽回事了。他觉得不至於吧,不过是捏了这人的屁股一下而已,但看见这人像个小姑娘般含羞嗒嗒的,他又觉得有趣。於是偶尔兴致一来,便去军医营逗弄逗弄这人,如果能逗出除了害羞以外的情绪,他觉得还蛮有成就感的。
过了几个月後进入寒冬,边境军营的生活更加难熬,不少人耐不住寒冷病倒了,更有几个上过战场伤了根本的军兵病逝了。
李锦在边境熬过两年寒冬,每次都大病一场,那时他告诉自己得撑着,因爲晓觅更加孱弱,需要他照顾。但是自从徐晓幂不在後,他便没了这个坚强的信念,於是病来得凶猛激烈。他整日发着烧,在床上昏昏沉沉,犹如半只脚踏进了棺材。
结果某次睁开了眼後,他发现人在陈泽安怀里!
他挣扎着起来,陈泽安搂紧了他,道:「李弟,我身子暖,你就这样睡吧,要不然你熬不过冬天的。你病得这麽重也不告诉我一声,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我如何面对徐弟?」
李锦虚弱道:「不、不可,这不可。」
陈泽安道:「有何不可?大家都是男人。」
李锦闭上了嘴巴,心里突突地跳。
陈泽安很照顾他,替他在军医营告了假,每日准时喂他服药,夜里也总是用自己的体温帮他取暖......李锦在他的细心照顾下,慢慢地好了起来。
然而他却觉得自己不但没好,反而病得更重。他觉得自己可能得了另一种病,是一种他未曾体会过的病,他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再次见到陈泽安时,他提出了回自己帐篷的要求。
陈泽安一口拒绝道:「你病还未好,还是一起睡爲好。」
李锦敛眸不语,两人又同睡一张床。他用後背对着陈泽安,两人没有触碰过,但他依然感受到陈泽安身上的烫热,心里不停地跳。
早上醒过来,他惊觉自己在陈泽安的怀里,而後者对他笑了笑,甚麽都没说,起床洗漱了一番便出去了。
李锦抓挠着头发想了又想,不时摇摇头,还是想不通,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又过了几日,他真的病好了。
夜里陈泽安掀帘而进,他再次对陈泽安提出回帐篷的要求,陈泽安道:「离天气回暖还早着呢,你要是再病倒了怎麽办?」
李锦道:「不......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一直睡在这里怕是不妥。」
陈泽安劝道:「你我之间何须客气,大家都是男人,怕甚麽?」
李锦张着嘴巴,後又闭上了。
两人又睡在一起,李锦还是离得他远远的,陈泽安也没说甚麽。
睡至半夜,李锦忽尔醒了过来,感到後背一阵温暖,原来两人又粘着睡到一起了。他缓缓挪动着身体,想离陈泽安远一点。
蓦地,他的腰被勒紧,背後的人用隐忍又沉哑的声音道:「阿锦,你别动。......再动我受不了。」
李锦瞪大双眼,脑袋像被雷轰过似的昏蓦了,然而身後却有硬硬的东西一直在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的心又咚咚地跳,比之前更加强烈。
此夜过後,他悄悄地搬回了帐篷,陈泽安也再没有来找过他。
......
再与陈泽安单独相处时,天气已经渐渐回暖,战事再次降临,徐晓幂和萧文焌也回到了军营。
那是开战前几天,李锦发现随军出征的军医名单上竟没有他的名字,他心下疑惑,於是找上负责安排人事的兵长,希望把名字加上去。
他武功不行,也唯有希望在行医上做些贡献,不然在用生命保卫国家的将士面前,总觉得自惭形愧。
可惜兵长无视他的请求,怎麽都不肯在名单上添补上他。无奈之下,他找上了陈泽安。
怎知陈泽安却告诉他本来名单上有他的名字,但是他给划掉了。
李锦一阵愕然,「爲何?」
陈泽安悠悠道:「战场危险,你还是留在这里安全。」
李锦又向他请求数次,全被驳回,於是他歇了心思,同时又恼上了陈泽安。甚至到这人打完战回来,特地放弃了篝火酒会来帮他处理伤兵,他心里依然有些恼意。
他总爲不能随军出征一事感到意难平,这人常常说大家都是男人,但在重要的时刻,却将他当作女人看待,他总觉得尊严与人格受到了侮辱。
幸好在与蛮夷联盟签和平契约的那场突袭中,他终於有机会做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他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晓觅。两箭插在背上,很疼,可是他却很满足,他无悔。
「阿锦,你撑着!我不许你有事!」这人把他在帐篷里安置好後,便匆匆出去了。
再次见到陈泽安时,已经过了一夜,这人眼眸布满红丝,明显一夜未宿。李锦一醒过来,陈泽安便激动地抱着他道:「阿锦,你没事就好,箭没毒......没毒......太好了!」
李锦心里又跳得厉害。
後来陈泽安天天过来看他,每次都端药过来,然後帮他换药。有一次换完药後,陈泽安笑着说了一句:「阿锦,你的身体无论上下我都看过,你人是我的了。」
李锦登时脖子根都红了,结结巴巴道:「胡、胡说甚麽。」
陈泽安忽尔沉默起来,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离开了。
李锦又以爲,一切都将似他们冬天共睡的最後一晚般,分开了便谁都不会主动找上谁了。
但是这次他料错了,陈泽安签完和平契约回来後,依然天天找他,帮他端药换药,偶尔说几个笑话逗他开心,有时候更会没正经地牵着他的手说一些应该给女人听的甜蜜话。
李锦在人离开後捂着心,明白自己被人撩乱了,却不知这人到底是真情或是假意,也不知这悖逆纲常的事情该怎样处理,他的眼前一片黑。
他伤未好,又忧思过度,一夜竟发起高烧,躺在床上如似奄奄一息。陈泽安过来後看见他如此模样,吓得马上拎了个军医过来,诊完症、喂了药,他便不走了,想着一起睡方便照顾人。
然而李锦不愿,推搡着他下床。
陈泽安道:「阿锦,都是男人,怕甚麽?!」
李锦崩溃,情绪失控吼道:「大家都是男人才不正常!......这不正常......不应该如此的......我怕......我好怕......」
陈泽安凝视着他,眼眸现出愧疚之色,他手一伸,把人轻轻拉进怀里,道:「阿锦对不起,让你如此不安,是我的错。」
李锦挣扎道:「不,你快放开。」
陈泽安抱紧他,道:「阿锦你听我说,我是认真的,我心悦你,无论你是男是女,我就是心悦你。」
「不......」李锦虚脱又无力,摇着头,「这不对的。」
陈泽安道:「有何不对?男男相恋古来有之,此事既不上天又不害人,有何不对?」
李锦道:「有悖纲常便是伤天,有负父母便是害人,男人与男人......怎麽可能......」
陈泽安露出一个苦笑,「怎麽我想通了,却轮到你想不通。你不与我在一起不过是怕世俗眼光、怕无後愧对父母,但人生在世,爲何要爲别人而活?做自己想做的事,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爲自己而活,这才快乐不是麽?」
李锦张着嘴,道不出一句话。
陈泽安目光在他身上转悠着,深呼一口气後,俯首吻上他的唇瓣,轻轻的,带着几丝缠绵。
分开後,他道:「你好好仔细想想,你只要知道有甚麽事,我都会与你一起面对。」
人走後,李锦惘然地擡手碰了一下嘴巴,心里咚咚咚地跳。
陈泽安依然每日过来照顾他,似乎把事情说开了以後,他的情意更表现得明目张胆,藉机抱抱亲亲变成了寻常事,只有李锦瞪着表示抗拒,他笑着才歇停下来。
李锦发现,他开始习惯与这人亲密,更甚者,他感到心安。
退役前的篝火酒会他喝醉了,这晚他感觉身陷在热炉里,被压迫着接受一次次热潮的涌现,不由自己,他难受又舒坦,想挣脱却又渴望,矛盾至极。
醒来後,他发现陈泽安就在身旁,而他身上充满红色印痕,动一下便浑身难受,特别身後之处疼痛得很。慢慢地,他的记忆开始涌现,他记起他主动亲了人,主动挂在这人身上放纵着自己的渴求,真是晴天霹雳!
「醒来了?」陈泽安凑上来搂住他。
李锦又是嘴巴微张不说话,倏地,他扒拉着被子一下子把自己盖埋起来,眼不见爲乾净。
陈泽安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失声一笑,他温柔地摸着被子,道:「阿锦,我想在你家乡买一块地,等卸甲那天与你住到一起,日出而耕、日落而息,过过宁静的田园生活,若你想要孩子,我们就领养几个。若......阿锦,我不逼你,若日後你悔了,想娶妻了,那我便把地都给你,你留着也是好的。」
李锦探出一个头,问道:「你爲何不自己留着?」
陈泽安笑道:「我不缺地,我只缺你。」
李锦一怔,又把头埋进被子里。
陈泽安小心问道:「阿锦,你要地......还是要我?」
沉默半晌,李锦探出头来,道:「要......地?」
陈泽安抿了抿唇,紧盯着他片刻,然後又释然了,道:「那也就是要我了,没有我,哪来的地。」
李锦睁大眼眸,翻然大悟般呐呐然道:「也、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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