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门外,一位中年男子拿着墨绿色的小玉佩递给守卫,忐忑道:「小的是来给徐公子传话的,劳烦大哥们通传萧将军一声。」
俩守卫疑惑对视一眼,可是玉佩货真价实,想了想,问:「你有何话要传?」
中年男子道:「徐公子说要出郊外看看别人如何剿贼,说一个时辰不回来的话,那证明他出事了。」
守卫们:「......」
他们家徐公子是急着投胎不成?剿贼又不是台上唱戏那般,岂能说看就看?听完这话,一个守卫拿着玉佩匆匆走进府门。
萧文焌负手在院子的花园里来回踱步,天色渐晚,小家伙又不知跑哪儿去,连晚膳都不回来吃,真反了!等人回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自己这铁面无私的将军都不用当了!
守卫找到萧文焌时,就见自家将军一脸的阴郁,他怯怯地走过去跪下,禀告道:「将军,门外来了人,说徐公子去、去了郊外看人剿贼了。」说时,把玉佩递上。
萧文焌接过一看,是他的信物没错,他眼睛一眯,「你说他去郊外了?」
「来人是这样说的,徐公子托那人说如果一个时辰不见回来,那他肯定出事了。」守卫顿了顿,又道,「将军,五王爷正是今晚去城郊讨伐义贼。」
萧文焌握着玉佩的手一紧,忿然道:「真是反了他了!剿贼岂是看着玩的!」
守卫低头默然,心想:「徐公子单单出去一趟,将军的脸就黑成这样,如果他出事了,将军都不知道要成甚麽样子了?」
「那人可还在?」萧文焌问。
守卫答道:「已经扣押住了。」
萧文焌衣袖一拂,道:「先扣押着,现在下去准备五十兵马,一刻後城门外集合!」
「遵命!」
漆黑的郊外,虫鸣声四起,空气弥漫着郊野青草的气息,徐晓幂磕磕碰碰地尾随安景焕的讨伐队伍,靠他们手中的引路灯和脚步声辨认方向。
她回首一看,无限惆怅,前半个时辰胆粗粗地跟了出来,现在才知道甚麽叫做有勇无谋。晚上的郊野多危险啊,先不论有没有野兽,单是郊外的蚊子就多得可以叮咬死人,早知道就带点驱蚊的锦囊,现在後悔想回去,可退路是无尽的黑暗,还不如前方有灯光指引好。哭。
她跟着队伍走进竹林,远处有火光和烟雾,估计是义贼的露宿地,队伍的灯光那麽明显,义贼怕是早有防范,她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女主那边就不用担心了,反正光环在那,怎麽着也死不了,她自己可不一定了。
谁知她运气是极好的,这乱打乱撞地居然来到柳清雨停留的地方,黑夜中几盏幽黄的灯映照出红玉和司琴略显焦急的脸蛋,在灯光中,她看到还有几个奴仆围着一顶精美的轿子,想必柳清雨就在里面。
徐晓幂猫着脚步走过去,拍了拍红玉的肩膀,红玉正欲大叫,但被她捂住了嘴。
「是我。」徐晓幂道。
红玉一见是徐晓幂,眼睛都红了,「徐哥哥,你怎麽在这?这里很危险的!」
「嘘,这个以後再说,你们快把灯灭了,不然义贼会发现的。」徐晓幂低声道。
「可是灯灭了的话,岂不是甚麽都看不到了?」司琴脸上一片恐慌。
徐晓幂安抚道:「不怕,把灯暗了後还有月光在,等你们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总能看到些东西的。」
红玉和司琴互相看了眼,朝徐晓幂点了点头,然後灭了手上的灯光,也吩咐其他奴仆这样做。
四周的环境又恢复近乎漆黑的状态,徐晓幂敲了敲轿顶,「柳小姐,可以出来吗?」
「徐公子?」柳清雨撩开帘子,发现眼前黑乎乎的,她伸手探向前方,忽被一只微凉的手抓住。
「失礼了。」徐晓幂抓着她道,「这里很危险,我们先离开这儿,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如果没猜错,这里是柳清雨被义贼绑去的地方,这位小姐好像在郊外游玩来着,然後回程时竹林被义贼占了,她不敢擅自闯过竹林,又因着躲避义贼而迷了方向,於是被困在这里,安景焕与义贼交手,打得他们仓惶逃跑,然後他们逃到这里看见柳清雨,绑了她威胁安景焕,一番扰攘後,美人得救,义贼被灭。
现在她遇见柳清雨,断不能知道这地方危险而不顾柳清雨离去,如果她救了人,她是将军府上的人,这恩情还是会记在萧文焌头上,所以人一定要歇尽全力去救。
倏然,远方传来短兵相接的碰撞声,一场见血见肉的厮杀已经开始,徐晓幂皱了皱眉,心里也有些慌,手心感应到柳清雨身体的僵硬,她回过神来,道:「我们快走吧。」
柳清雨丢弃了轿子,被徐晓幂拉着行走在漆黑中,适应了黑暗,她的眼睛勉强能看到徐晓幂瘦弱的背影,这个背影此时是如此伟大,低头看着被拉着的衣袖,心头一暖,尽管这种时候,依然恪守礼分,萧将军府的人......果然都很强大,个个都是好汉子。
徐晓幂找到一个竹子盛密的地方,大概能容纳四五个人,她把人带进去,再带着几个奴仆捡了一大堆连叶的竹枝作遮掩,竹子密密麻麻的,加上环境幽暗,基本看不到里面藏了人。
把人安排好後,徐晓幂又考量起事情来,这躲藏本就是拖延之计,不排除会被找到,更安全的做法是把萧文焌带过来,她来这里也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萧文焌如果快马加鞭,应该也快到了,要冒险去找他吗?
思忖良久,徐晓幂还是觉得冒一下险好。
「你们留在这里,我去找将军或者五王爷过来。」徐晓幂道。
红玉瞪大了眼,「徐哥......公子,你不留在这里?」
「徐公子,外面危险。」司琴蹙着柳眉道。
柳清雨也摇摇头,「徐公子,还是留在这里安全。」
「别担心,如果有危险我会立刻回头的。」徐晓幂微笑着道。
众人又劝说了几句,只是徐晓幂还是坚持出去,她的笑容仿佛能安抚人心,柳清雨她们最後不再劝说,只让她小心行事,有危险马上逃。
徐晓幂对她们嘱咐了一些话,便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又怕自己忘了这地方,所以解下深蓝色的发带绑在竹枝上,然後开始往竹林的出口走去。
她选了一条陡峭的路走,右边是斜坡,人要是滚下去,幸运的话,大概只会擦伤,要是不幸运遇到尖锐的植物或竹枝,这冲力得把人捅个半死不活,如果碰巧尖锐物插在心脏里......徐晓幂身体抖了一下,脚步走得更小心翼翼。
只是她没想到,原来今晚的行动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这个黑影一直如形随影地跟着她,就等着一个机会——
身体悬空的那一刻,徐晓幂的心脏急剧收缩,瞳孔扩大,被推撞的後背还隐隐作痛。她猛地往坡上看去,那张熟悉的脸孔正狰狞地盯着她,如同淬了毒的刀,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她怎麽也没想到,这麽狗屎的滚坡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身体一直不受控制地打滚,沿途撞到了甚麽,被甚麽割伤了、刺伤了,她一概不知,只知道很痛很晕,身体还没有停下来,她已经失去了意识。
萧文焌来到竹林的时候,正赶上安景焕追杀义贼,两人就这样顺手来个两边包抄,把义贼杀了个措手不及,萧文焌的五十兵马不见损伤,个个胸膛挺得笔直,刀剑还舍不得入鞘,明显杀不够,上过战场的军兵果然血性十足。
安景焕穿着一身英挺的盔甲,俊逸的相貌增添了几分刚毅,他骑在骏马上向萧文焌轻轻颔首,道:「感谢将军相助,明日上朝若本王受赏,必不忘将军。」
「不必,臣不过是来寻找弟弟的,遇上王爷只是碰巧而已。」萧文焌婉拒,他知道安景焕大概是怪他不请自来,这事若传到朝廷上,不论皇上或者群臣都会认为他是在争功,所以安景焕这话不是感激,反有怪罪的意思。
「你是说徐公子大晚上的来了郊外?」安景焕明显不信。
「愚弟顽劣,得知王爷今晚剿贼就擅自跟过来看热闹,不知王爷可有见过他?」
安景焕抿唇一笑,眼底却无笑意,「可惜了,本王不曾见过令弟。」
萧文焌盯着安景焕的队伍,半晌,收回了视线,作揖道:「臣还要寻人,先告辞了。」
「将军请便。」安景焕做了个迎送的手势。
萧文焌分散了人去找,竹子里到处都有幽幽的火光,而且充满人声,军兵们都在喊:「徐公子?徐公子您在哪?」奈何他们怎麽喊,徐晓幂都不可能回应他们。
萧文焌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拿着火把,带着几个军兵穿梭在竹林里,走到竹叶茂盛之处,他忽尔停了下来,伸手扯下绑在竹枝上的发带,然後抓紧在掌中,眸光闪动。他记得徐晓幂第一次帮他绑腰带的时候,手拙帮他绑了个奇怪的结,就如同这发带绑的结一样,小家伙说这叫「蝴蝶结」。
须臾,他放声喊道:「晓觅,没事了,出来吧。」
不过几秒,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萧文焌满心期望能看到徐晓幂,谁知出来的人一个个都不是他所期待的,甚至最後柳清雨缓缓地走出来,他依然难掩失望之色。
「将军。」柳清雨走上前福了福身,眼眸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和灼热,「有赖徐公子相助,柳儿和大家才能脱困,实在感激不尽。」
「他人呢?」萧文焌有些焦急地问。
柳清雨一愣,「徐公子没和将军一起?他帮我们躲起来後,便说去找将军了。」
萧文焌听後脸色一沉,把柳清雨她们丢给身後的军兵处置後,自己便在竹林里失了方向似的转悠起来。
另一边,安景焕在出竹林的路上不时碰到萧文焌的军兵,本以为人很快便会找到,谁知道个个空手而回,再次遇到萧文焌的军兵时,发现他们终於不是一无所获,而是逮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穿着粗糙衣衫,眼眸无光,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派去打听的人回来说,那是曾经爬上床勾引徐公子的人,叫作如画,被赶出将军府後,生活潦倒去了秋月楼打杂。安景焕敛眸沉思半晌,又吩咐几个人去如画刚被押过来的方向探察一番。
半刻後,探察的人回来道:「王爷,人找到了。」
安景焕剑眉一挑,道:「带路,本王要去瞧瞧。」
下属带着他来到陡峭的坡下,徐晓幂就躺在隐秘的草丛里,头发凌乱,衣衫破损不堪,而且浑身是血,身上应该有多处受伤。安景焕抬头望向斜坡,那里有一条被人滚压过的痕迹,他心里对徐晓幂的遭遇有了个大概。
他在徐晓幂旁边蹲下来,伸手拨开她的上衣,在看到束胸用的布条後,一阵豁然开朗。
他就知道,一个舞象之年的男子怎麽还会没有喉核,而且长得如此柔弱,果然是女子。
思忖了一会儿,他把人横抱上马,命令身後的一众人严管嘴巴後,便挥鞭用最快的速度离开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