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礼貌,我对安藤的“同志”进行了自我介绍。
但是出乎意料,对方沉默很久才道:“顾小姐,请您叫我竹内即可。”
我点头,不需太多的问题,我知道这一定也只是他的化名而已。
对于我来说,安藤和他的同志,似乎处于如此近又如天涯般遥远的距离,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不得不承认,我的确一直以来被保护的太好了。
但是现如今,我唯一能依靠的仅有自己。
我对竹内先生行礼,表示感激。
“给您添麻烦了。”
竹内先生穿着浅色西装,戴着圆框眼镜,看来十足是个普通的办公族,完全不像是个反/政/府份子。他伪装的身份是“南满铁路株式会社抚顺煤矿分部”的一名技术员,这一次负责押送一批重要煤炭资源给军方。而我,则是他新近从日本本土接来的“妻子”。
我对他问道:“不知您是否知道,安藤先生——”
竹内先生毫不客气打断了我:“顾小姐,请不要问太多,对您没有好处。既然您会说日语,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用日语交谈,您应该有日本名字吧。”
我愣了一下。
“浅野……雪穗。”
竹内不知为何突然停顿地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移开视线。
“那么请问,不知我将要麻烦您到哪里?”
“奉天。”
“啊,真是抱歉。”
说罢,我垂下了头。同时看到了竹内先生隐蔽别挂腰间的左轮手枪。
不知为啥,内心猛地发出“咯当”一声。
飞驰的火车沿着轨道日夜前行,在抚顺市的西郊站,竹内先生带着我下了车。
尽管不便开口,但是我仍旧不得不疑问:“那个,很抱歉。请问我们不是应该去奉天么?”
尽管抚顺市距离奉天亦不过半天的路程,但是毕竟是两个方向。
竹内先生回头看了我一眼后,只是压低了浅灰色帽檐继续前行。
我捧着包袱犹豫了一瞬,最终只得小步跟上。
坐上了人力车后,竹内先生熟门熟路地吩咐车夫去光明街的公寓。
一路上途径数个街区,大抵从外表便可知晓街上的住户人群。
干净整洁现代化的日本人居住街道,以及脏乱贫瘠的中国人街道。而讽刺是,那些连接着街道的路牌旁所标贴的,正是日本帝国宣传的“大东/亚共荣”的宣传画。
光明街位于某日企铝厂的后身,一眼便知道是员工的单身宿舍。
竹内先生朝着相遇的同事点头招呼,而我则半垂着头,一副恭顺妻子的模样。
“我们被跟踪了。”
这是在进屋并进行了安全检查后,竹内先生的第一句话。
我皱眉。“……那么该怎么办?”
“你不用太担心,原本就是途径奉天去往吉林,最后到桦太岛。之所以用这条路线是因为奉天较于隐藏,而今情况有变,抚顺连接吉林,如今想来倒也是个好选择。”
我点头。
竹内端来饭菜,我们一起用毕后,他却说有事要出去一趟。
我点头,在他离开后不多久便发觉自己昏昏欲睡。
心下越发警觉起来,起身推了推大门,果然不出所料,门是反锁的。
——竹内有问题!
正在我不知所措之时,竹内已返回。
我立刻趴卧在榻榻米的一角,仿佛睡熟的模样。
待得竹内叫醒了我后,我装作一无所知。
“浅野小姐,明天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我笑着点头。
一夜未眠。
第二日,竹内果然带着我离开了光明街的单身公寓。
在途径最繁华的商业街,我正苦想着如何摆脱身后人力车上的竹内时,突然我的车夫不着痕迹地拐进了一处隐蔽的街巷。
我愣了一下,飞快地回过头去看竹内,却发现一辆洋汽车横挡在了他的前面!
车夫仍旧没有停歇地一路狂奔,左拐右转地,我被带到了一处全然陌生的岗巷,胡同里有户人家打开门探出头来,在看到人力车后迅速地招起手。
这又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人,不由得越发恐慌起来。
车夫停在门前,将我硬拽着拉了进去!
“你们是谁?放开我!”
对方死死捂住我的嘴,将我拽至了一个人面前。
我抬起头,不禁吓了一跳。
“阿列克塞!”
对方朝我冷笑。
“安藤将你藏得很深,浅野雪穗。”
我不由得退后一步,立刻被人按着向前。
“你要什么?”
高大的阿列克塞俯视着:“我想你误会了。”
“误会?”
“竹内有问题,已叛变。可惜当时安藤只顾着带你逃亡,并未及时知道这一点。”
我不回答,静静地看着阿列克塞,试图找出他说谎的证据。
“你凭什么这么说?”在我看来,他们每一个人都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