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了皱眉，李辰回过身，疑惑地望着仍低头的南茉莉，不太明白她所说的话。
「我们没有开始过吗？」他反问。
南茉莉抬头，那双深沉如大海的眼眸诉说着千言万语，令李辰定了形，一时竟失了魂。
走近一步，南茉莉把手轻放在李辰的胸前，轻声问：「你，曾让我进去吗？就像姐姐当时那样，完全地接受了我吗？」
手下的胸膛明显地鼓了起来，李辰的反抗和震惊是如此的明显，根本不用看他的表情也能得知。
南茉莉失望地苦笑说：「没有吧？你从没有完全相信我。对，我是骗你说姐姐有信给你，但是我不这样做的话你会理会我吗？那时的你就如同行屍走肉，看不见任何人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一直在追寻着一个鬼魂。那要把你拉回来就只有利用那柳鬼魂吧？」
「你想把你所做的事正当化吗？难道错的都是我？就因我不会理会你，所以你就利用我对昕的感情，然後使我爱上你？你不会良心不安吗？你还对得住你姐姐吗？为什麽你可以做出这种事情？」
「因为我爱你啊！」南茉莉痛切心扇地喊出来。面对李辰的指责，她既感到愤怒，在此之上，她为自己感到悲哀。还有什麽比心爱的男人说自己没有良心还要痛？
而李辰听到南茉莉的告白更是呆了呆，她声音中的苦和怒像是哀求，叫他不要轻视她。
含着泪，南茉莉盯着李辰，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情感。
「我爱你啊！为什麽我会做那种事？除了爱你还可以有什麽其他原因？我们相处了这麽久，难道你还看不出我对你的感觉吗？你什麽都感受不到的吗？」
「我⋯⋯」当然知道，但是⋯⋯「难道爱我就可以利用我的感情来得到我吗？那你跟凡妮莎那种耍心计的女人有什麽不同？」
「那你告诉我，我可以怎麽做？我应该怎样做才能把当时的你拉回来？姐姐已经死掉了，你却不肯放下！你在慢慢地杀死自己啊！你是叫我在一旁默默看着你慢性自杀吗？」
「那是我的事！你没有权力为我作出任何决定！」被不断提醒着南茉昕的死，李辰有点失控地大声叫说。
「那你不就违背了跟姐姐的约定了吗？」南茉莉比他更大声地喊出这句话。
「呃？」
吸口气，南茉莉继续说：「你不是答应过姐姐你会好好活的吗？你不是答应她你不会令她担心的吗？」
当天在病床边的约定浮现在李辰的脑海中，握在手中的小手有多麽的虚弱，女生的声音有多麽的有气无力，他全都记得一清二楚。但是南茉莉怎麽会知道？那时明明只有他们两人在房间。
「你⋯⋯你怎麽会⋯⋯」
「我比你早到。姐姐说你快到，便叫我躲在另一张病床後。」
「为什麽？」
「因为我也跟她作出一个约定，而跟你不同我有意实践我的承诺。」伸手抺去眼泪，南茉莉想起姐姐时又冷静下来了。
「约定？」
「她要我好好照顾你，不要让你年纪轻轻就随她而去。」
「昕她？」
「她知道你是一个多麽专情的人，也知道你有多麽爱她，因为她也同样在用生命来爱着你。所以她很害怕自己因意外死去後，你会想不开，随她而去，更知道迫你答应她并不会达成她的希望，便也拜托我。」
「拜托你？」
「要让你活着。不是那种行屍走肉的生活方式，而是要你以前那样歌颂着生命。」
「那是不可能的。」
「⋯⋯」
「我的心早已随着昕一同死去。没有她，我是孤单一人的，更失去了生活的意义。」李辰突然回到那种要死不活的样子，死气沉沉地说。
看得出他对姐姐用情很深令南茉莉很感动，知道自己的姐姐选了一个好男人，可是他绝望的发言却引起她的怒意。
「孤单一人？那你把我们当成什麽了？」她一个箭步上前扯住他的衣服。「我一直也在！谢展朗也一直也在！你的父母也在！我的父母也在！你从来也不是一个人！」
「你不懂，我⋯⋯」
「我也失去了她啊！」南茉莉终於忍不住，流下泪来。那些泪水触动了李辰的心脉，令他回过神来；她的话也如雷鸣，令他震惊不已。
「我也失去了她啊⋯⋯」南茉莉哭着重覆说着。「你不是唯一一个失去了心爱的人啊！她是我的姐姐啊！我最爱的姐姐啊！那个一直也在我的身边，为我打气，安慰着我，守护着我，温柔地包容着我，为我打点一切的姐姐已经不在了啊！你以为只有你觉得自己失去了灵魂的一部份吗？她是我的另一半啊！她一直也在我的身边！我们相处的时间比你长，所建立的感情和关系也远比你的更深厚和坚固！我失去的比你更多啊！你还可以再爱过，我却不可以再找个姐姐啊！」
泪珠如雨滑下她的脸颊，她没有理会，没有擦去，任何它们沾湿她的脸。
「我也好孤单啊！她再不会笑着取笑我，也不会逗我笑，更不会帮我练习。我再也听不见她练习的声音，看不见她的笑容，听不到她的声音啊！我也失去了她啊！我也失去了她啊！」
用尽力喊出那句话後，南茉莉便把自己埋在李辰的胸膛中痛哭起来。把对姐姐的想念和对李辰的不甘全化作泪水哭出来，也是她第一次在李辰面前诉说她最脆弱的一面。
看着怀中的泪人儿，李辰神色复杂地抚上她的背，眼中既是心痛，更是惭愧。
他怎麽会这麽愚蠢？南茉莉说得很对，失去了昕的人不止他。在这场悲剧中，最痛的应该是她的家人，那些一直伴在她的身边，与她一同渡过生命每一日的人们。而他却把这些都给忘记了。
他是多麽的自私啊！
怀中的女孩所受的伤恐怕跟他不相伯仲，不，可能比他更深。可是她却为了姐姐而振作起来，一直笑着面对一切，在这个没有南茉昕的世界中坚强地生活着，甚至还跑来他的身边，点亮了他的世界。
而他，天啊！他却恶劣地对待她。不但怀疑她的真心，更指责她对南茉昕的爱。这下连李辰也想狠狠打自己一巴。
冷漠如潮水般退下，柔情和爱意再次充斥他的双眼。抚着南茉莉的手是那麽的温柔，像在摸着世界最珍贵和易碎的宝物。
南茉莉冷静下来後没有抬头，她看不见李辰的转变，但是她有想说的话。
「你一直也在推开所有关心你的人，把自己反锁在没有人的世界，所以看不见有很多人也在担心着你。你是那麽的胆小，连面对世界的勇气也没有，擅自认为自己的未来是黑暗的。但是这个世界很大，人也有很多，即使终生不再爱上其他女孩，也不应该轻易放弃对生命的希望。姐姐只想你好好享受人生，连着她的份一起活着。」
李辰静静地听着。
「如果你不敢再爱的话，就试着感受我对你的爱吧！因为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是一定不会离开你的。一直到你愿意面对世界为止，我也会在你的身边，在那之後，如果你不再需要我，我便会退开，让你自由地寻找属於自己的天空。」
李辰收紧了双手，像要按着她不让她离开一样。
「但是在那之前，我都会陪伴着你，不会让你感到孤单和绝望。不管是多大的问题和难关我也会在你一旁与你一同承受，你一定不会是一个人。就算你讨厌我了，我也会留在你身边，直到你可以独自站着为止。」
南茉莉抬起头，轻说：「我不愿让你一个人，因为我很爱你，第一眼看到你时已经不可救药地被你吸引着。看着跟姐姐一起那麽幸福的你就是我的幸福，所以我很希望你可以回到那时的你。那个充满自信，总是闪闪生辉，举手投足都是那麽优雅和有生气，能轻易吸引所有人的眼光。」
因为双眼仍被积着泪水，所以南茉莉看不清楚李辰的表情。
过了半晌，李辰温柔地伸手抺去她眼中的泪，然後笑说：「我倒不想吸引所有人的眼光，只要你一直看着我就足够了。」
愣着，南茉莉一时间理解不到李辰的意思。
李辰轻叹一口气，把额头抵在南茉莉之上，闭上眼，感受着怀中的人儿。在南茉昕死去首次，打开了心房，全心全意接受着南茉莉。
彷佛感受到他的接受，晶莹剔透的泪再次滑下眼眶，南茉莉也跟着闭上眼，享受这宁静的时刻。
良久，李辰才开口说：「可以请你等我一段时间吗？」
「等你？」
「我⋯⋯需要一点时间去整理自己的心情和想法。」
「要再等你三个月吗？」南茉莉笑说。
「呵呵。」李辰轻笑数声，回说：「倒不用。现在我仍有点混乱，想静静地想一想，认真考虑自己想做什麽，想得到什麽，算是为现在的自己作个结束。我答应你，这次我一定会找到答案，然後好好地面对你。」
南茉莉凝视他的双眼，看进那双眼的深处，见到他的认真和爱意，便点点头。
李辰漾起微笑，在她的额上轻印一吻。
南茉莉说：「一个月。」
「什麽？」
「我给你一个月。你很快就要考试，所以先专心演奏才考虑，然後在『谬思音乐会』那天，我要听到你的答覆。」
「可以。」
「很好。」南茉莉满意地点头，凝重的秀脸终於软化露出笑容。
李辰看到她的笑容，也跟着笑出来。突然他想起南茉莉和凡妮莎的赌注，问：「对了，你有把握吗？当音乐会中的『Nova』。」
「唔⋯⋯我不知道。虽然我已经尽了力，刚才唱得比我练习时都要好，但是凡妮莎同样超越了自己平日的水平，所以很难说。」
「结果什麽时候出？」
「三年级的还未考试，应该要到下星期才能知道。」
「是吗？」
「对了，李辰哥。」
「什麽？」
「说到赌注，你该不会忘记你输给了我吧？」南茉莉调皮地挑了挑眉。
「啊⋯⋯是猜不到了呢！谁会想到你竟然会借考试来对我示爱呢！」李辰镇定地还以一击。
「什！什，什麽示爱！你可别乱说！」热气马上涌上南茉莉的脸孔。
「我乱说了吗？」这次轮到李辰挑起眉头了。
「⋯⋯」怎麽好像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总之！你现在欠我一个约定哦！」
「我知道。」李辰带着宠溺地笑说：「那你有什麽要求？」
「还未想到，所以先保留。」
「好吧！那你想到才告诉我吧！」
「当然！可别想耍赖。」
「不敢，不敢。」
「好，那我要回去看紫晴考试了，虽然不知过了没有。」
「好吧！那我们一起回去，我也要找回谢展朗。」
「哦！」
两人肩并肩地走回礼堂去，他们的影子在太阳的照射下叠在一起，紧紧密密的，不留一丝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