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思音乐会」,那是莱特音乐学院的盛事。每年,在第二学期完结时,学院也会在歌唱部一千多名的学生中选出少数的学生,在专业的音乐家以及大众面前表演。
能够表演的学生都是被学院的老师认可的音乐家,只要能够登台,名气会大增,对他们的前途有无可比拟的益处。所以所有学生也为那少量的名额而争得头破血流,激烈得犹如战场。
当中,在那些表演者当中,有一个最为特别的存在,最後的表演者,人称「Nova」,意即「新星」。他将成为那一晚的焦点,为音乐会划下句号。他的名字将被所有人记着,成为学院歌唱部的首席。全歌唱部的学生也视之为目标,即使是好友也不会轻易让步。
这比登天更难的荣誉,便是南苿莉和凡妮沙拿来当赌注的东西。她们对自己也相当有自信,毕竟还有其他学兄和学姊在跟她们争夺那名目,只是挤身进那音乐会已是一个莫大的考验,更别论要成为首席。但现在,这赌注并不在南苿莉的考虑中,她整个脑子也被李辰今天的奇怪行动所占据。
李辰面色难看地离开南苿莉的班房後,彷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放学时虽遵守约定和南苿莉一起回宿舍,但他不再像早上一样主动跟南苿莉聊天,只是沉默地走着。
两人之间的气氛压迫得叫南茉莉有点透不过气来。一言不发的李辰的脸色也阴沉得叫人想退避三尺。
南苿莉担心地问:「李辰哥?」
「唔?」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没事吧?发生什麽事了吗?」
「没有。我一直也是这样的。」李辰漠然地说。一次也没有正眼看过在他身旁的南苿莉。
「是吗?」南苿莉不知道为何他会突然对自己如此冷漠。早上,他们仍有说有笑地谈天。现在,她清晰地感觉到李辰在二人之间建立起高厚的墙。他不让她接近,也不接近她,把两人的世界分隔得很远很远。
难道是我做错了什麽吗?
南苿莉认真地回想自己做了些什麽。李辰哥变得奇怪时是我答应了凡妮沙的赌局後。啊!他好像很生气,在要告诉我为什麽生气时又像撞见鬼一样,头也不回地跑掉。那他现在如此,是因为他还在生气吗?
南苿莉小心翼翼地往李辰走近了两步,後者在没有看着她的情况下走远了两步。南苿莉眨了眨眼,又往他靠近,而李辰也像磁石一般离远了她,不多不少。南苿莉半眯起眼,狠狠地看着李辰。後者毫无反应地继续向前走。所以南苿莉趁他不注意,张开手,猛地跳到他身边,捉着他的手臂。李辰吓了一跳,显然没预料到这展开。但他很快回复冷静,就那样让南苿莉挂在手臂上,继续走。
南苿莉受不了地大叫:「李辰哥!」
李辰低下头瞥了她一眼。
「你还在生气吗?」
「生什麽气?」
「今天午饍时,你不是说你在生气吗?」而且是气疯了。南苿莉在心中加上。
李辰的脸僵了一下。他加快步速,有一点咬牙切齿地说:「你记错了。」
「我没有。你之前不是笑得很可怕地说⋯⋯」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有!」
「就说我没有!」
「但你就是有!」
「⋯⋯」
「⋯⋯」
「你记错了。」李辰淡淡说了一句。然後宣称讨论结束地转过头,看着路旁的花草。
南苿莉也没再追问。用搜索的眼神观察着李辰,可惜对方没有理会她,像一个精致的面具,没有透露任何情报。
唉!我还是回去问问紫晴吧!
南苿莉沮丧地想。她叹了一口气,再开口说:「李辰哥。」
「唔?」
「你走太快了。请体谅我这矮冬瓜脚短。」
闲言,李辰转回来看了她一眼。眼睛闪过笑意,由上而下地扫了一眼,然後放慢脚步。
「你刚才笑我了吧!」南苿莉佯生气地说。
「我没有。矮冬瓜。」李辰的声音不再硬蹦蹦,能听出玩笑的成份。
啊!他心情好像变好了。
南苿莉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继续说:「我这是表现了平均亚洲女性娇小玲珑,小小的可爱的特质。你都不懂欣赏!」
「是哦!娇小玲珑。请原谅我不会欣赏你独特的美。」李辰也露出坏坏的笑容。那帅气得犯规的笑容令南苿莉心跳停了一拍。
她红着脸地反驳:「哼!就说你有眼不识泰山。我们女生的卖点不就是可爱吗?」
「你刚才的发言会引来一班走性感路线的人的不满哦!」
「她们最终也是走可爱路线的。只是我外在和内在也是可爱,她们是内在的可爱!」
「是哦。」
「我跟你说⋯⋯」
那一道墙在他们的对话中慢慢倒塌,南苿莉感到他们又开始回复到今早的距离。
她记起李辰和姐姐一起相处时也是如此轻松和爱捉弄人。南茉昕虽常常因说不过他而气得说不出话,但李辰每次也会温柔地哄她。那两人边走边开玩笑,甜蜜且耀眼的身影是南茉莉十分喜欢和向往的,只是在他们身边走着也感到一阵暖意流过心头。
她眼见李辰在这种轻快的对话和相处模式中遂渐找回以往的自我,不禁笑得更灿烂,也更努力地反击。
当他们到达女生宿舍时,南苿莉依依不舍地和李辰互相道别。一直到南苿莉关上大门,李辰也注视着她的背影。可是南苿莉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十分温柔,只消一眼便可以把南苿莉给融化掉。当南苿莉从李辰的视线中消失,他才余余地开始走回男生宿舍。本人没有发觉,但他的脸上仍有着甜蜜的笑容,脑海中不断重覆着刚才的对话,充斥着南茉莉不服气的脸。
而回到房间的南苿莉先是关上房门,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後像疯婆子一样在房中跳来跳去。抱着床上的抱枕,把头埋进去放声尖叫。
当紫晴回到房间,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好友在发疯。她见怪不怪地把书包放在自己的书桌上,坐好,待南苿莉安静下来。
南苿莉疯够後,也坐在床上,脸孔红彤彤的,兴奋莫明。她迫不及待地对好友说:「紫晴!紫晴!你听我说!」
「我在听。」与南苿莉相反,紫晴非常冷静地说。
「我今天跟李辰哥一起回来的时候呢⋯⋯」南苿莉一股脑地把回来的事报告给紫晴听。整整说了半小时,样子是标准的花痴。
而在那冗长的报告中,紫晴感兴趣的只有一件事。「那你知道他为什麽会生气了吗?」
南苿莉一听,马上像一个漏气的气球。「呼」地失去动力,低落地说:「我不知道。」
「唉⋯⋯你最好尽快找出他忽远又忽近的原因,要不,你们不会有任何进展。而你在时限内,便不能令他放下你姊,你一离开,他又会回到自己的世界裹。那你所做的一切便没有意义了。」紫晴提醒南苿莉,令她记起自己不是为了享受交往而跟李辰开始这场关系的。
「我知道。要令他重新接受生活便要先了解他的心结。」
「对。所以你先去留意他对你冷漠的原因,那很有可能是他的心结。」不亏是成熟的紫晴,如此敏锐地发现了。
南苿莉打起精神,像好学生似的:「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看着如此单纯的好友,紫晴又叹气,在心中想:这麽好的女孩,为了一个男生的心灵而把自己的心情置之不理。如果那李辰在时限中没有喜欢上她的话,他一定是有问题。
不知好友心中的想法的南苿莉还傻傻地问:「怎麽了?你有烦恼的话可以跟我说哦!我也会尽全力来帮你解决的!」
紫晴怜惜地笑了,她伸手摸南苿莉的头。「没有。我在担心你。」
「我?是为了李辰哥的事吗?我不是告诉你不用担心了吗?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伤心是难免的,但是⋯⋯」
紫晴打断她的㴙㴙长水:「我不是担心那件事。我是在担心,但现在我在想你那赌局。」
「哦!那件事。」南苿莉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毫不见紧张。
「什麽那件事!那赌局不但掌握着你那『拯救李辰哥』大行动的成败,还赌上你身为歌手的名声和尊严!你上年虽然很厉害地成为其中一个表演者,但那凡妮沙也一样。你们今年要挑战那第一的王位!很大的竞争啊!」
「我知道。」南苿莉安抚着为她激动的好友。她的神情不再是温顺的,美丽的蓝瞳染上坚定和胜负欲。她身为音乐家的骄傲令她整个人闪闪生辉,令人不能移开视线。「要胜出的话,我不但要唱得好,还要选一首有难度和与别不同的歌。让人觉得不让我唱便是一个损失。我要让所有人也被我的歌声给迷着,被我带进我的歌中。」
说这番话的南苿莉充满自信和斗志。她不只是一个追求爱的少女,她也是一个音乐家。而那音乐家的灵魂不允许她输给凡妮沙。
「很好。」紫晴着着斗志满满的好友,感到十分自豪。「离学期试只有两个月,你是时候选歌和开始练习了。要胜过高年级和凡妮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知道。紫晴也要开始准备呢!」
莱特音乐学院的学期试分为笔试和表演的考试。後者是作为「缪思音乐会」出场者的决定活动。每一个学生也要顺序上台表演,既可以是单人,也可以团体。形式不限,但要在五分钟内完成。
南苿莉上年是单人演出的,原本今年想根紫晴一起,但遇上了这个赌局。
「真的很对不起呢,紫晴。明明答应了今年要一起的。」南茉莉双手合着,向紫晴道歉。
紫晴豪爽地挥挥手:「不要紧,你的事比较重要。我们下年再一起表演也不迟啊!」
「紫晴。」南茉莉感动地看着她,眼睛快要涌出泪水。
「好了。好了。快开始做功课吧!明天要交的那份音乐历史作业,我完全搞不懂。」紫晴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摆摆手,开始埋首於功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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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了南茉莉回宿舍後,李辰便回离女生宿舍只有五分钟路程的男生宿舍。一打开房门,便看见谢展朗一脸暧昧地看着他。
李辰皱着眉说:「又想干麽?摆出那恶心的嘴脸。」
「说我恶心真冷漠!我可是一直提心吊胆地等着你回来。」
「⋯⋯」
得不到回应的谢展朗毫不介意,甚至可以说是很高兴。因为从以前起,他和李辰的相处模式也像亲兄弟一样,而李辰一直也是酷酷的,会刻意忽视他的玩笑。但从南茉昕去世後,李辰不再是刻意忽视他,而是真的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总是把自己关在一个人的世界,回忆着与那女生的一点一滴。在那儿没有人会打扰他,更重要的是那儿只有他一人⋯⋯谢展朗早已猜到李辰的心结是什麽,但却无能为力,只能焦急地看着他越来越封闭自己。
所以当他得知李辰竟然跟女生上学,还要有说有笑,他马上跑去看个清楚。亲眼看到那久违的笑容时,他感动得差点亲吻见到的所有人。而当李辰听到那女生在争执时竟赶过去,他马上跟去,想看看那把李辰从自闭的状态中拉出的女孩。他第一眼便喜欢上那女孩。当然不是男女之间那种喜欢。那女孩不像其他对李辰流口水的人,她大胆、聪敏、乐观。要把李辰完全从心结中解放出来的话,那女孩的协助是必需的。
原本在李辰一脸冷漠地否认他对那女生的情感时,谢展朗还焦急了一会。但当在他看到李辰一副珍宝要被伤害的忧心样子冲出去抱着那女孩,并细心地保护着她时,他更放心了。
可是,一看到李辰突然一脸苍白地逃离现场,他就知道要帮助好友不会那麽简单。为此,他需要一个计划和详尽的资料。要让那段感情有所进展,他这种第三方的力量是需要的,不然那女生花多久也不能完全打开李辰那紧闭的心房。而现在,他想知道李辰对那女生的感情有多深,正确来说,他愿意承认自己有多喜欢那女孩。
「那你告诉我你刚才送你女朋友回去时的情形给我听也可以吧?」谢展朗打起话题。
「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八挂?」李辰送了他一对白眼。
「一向!」谢展朗自豪地挺起胸膛。
「⋯⋯也对。没什麽特别,只是送她回去罢。」
哦!他默认了是女朋友呢!
谢展朗满意地笑。
「那你喜欢她吗?」
话一完,李辰停止了动作,整个人僵在原地。见及此,谢展朗便知李辰已喜欢上那女生,至少抱有好感。要不,他会爽快地否认,再附送一段:「我爱的只有南茉昕」的言论。
但他在思考,甚至震惊地僵住了,证明他对那女生的在意程度已高得碰到他的心结。
李辰忽然狠狠地瞪了谢展朗一眼:「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我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我只要有南茉昕便足够了。我不要有其他人。」
他像在回答谢展朗的问题,又像是在跟自己肯定。
谢展朗在心中轻叹: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吗?
「我知道,只是问问。毕竟你会交女朋友是很稀奇的事,身为好兄弟的我关心一下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这是有特别的原因。」李辰继续把书包中的课本拿出。
「特别原因?」谢展朗挑起眉头。
李辰只是点点头,没打算作任何解释。而谢展朗也没追问,但他暗暗决定要去见一见南茉莉。
李辰发现一直吵着的谢展朗没有出声,所以转过头,却见他一手托着头,一副思考的样子。他不禁担心这好友在计划什麽:「你在想什麽?」
「我?没什麽特别事啊!」
李辰双眼清楚写着「不相信」三个字,担心地说:「可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谢展朗摇摇手:「不会。不会。」
这怎会是多余的事呢!为了我的兄弟的话,所有事也是必需的!我这真心恐怕连神明也会被感动得流下热泪!
在这天晚上,女生宿舍中,南茉莉在为李辰的心结想破头,紫晴则埋头於功课中;男生宿舍中,谢展朗满心期待明天去找南茉莉谈谈,李辰则一边练着小提琴,一边担心谢展朗会做什麽。
四人的命运在优美的小提琴声下,如红线般互相勾结,缠纠,打成一个又一个的结,分不开,却又自然地连在一起。
小提琴声在李辰的拉奏中,传遍整个宿舍,为这晚添加一丝神秘但温柔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