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如同行屍走肉。
他每天在闹钟的叫闹下起床,吃早餐,上学。在学校听教授说课,在课堂中演奏不同的乐曲和创作自己的作品。午饭的钟声响起便找一个没有人的地点,宁静地、独自吃饭。然後在校园的花园裹闲逛。上课钟声响起後,便重覆早上的步骤。放学,又孤独地回到宿舍,完成功课,呆坐,回忆。等待黑夜的到来,困了便睡。日复一日。
他不知道生命中有什麽美好的事情,因为上天已把他最重视的女孩带走。他的天空在那天起失去了太阳和星辰,只剩下阴沉的黑色。
男孩也失去了他的心。因为他把那颗心交给了那女孩,也已随着那个女孩的离世而一同死去。他的胸口现在仍是空空如也的,没有了那女孩的爱,他一直也会是一个残缺的人。
所以他如死人一般活着,静静地等候死亡的到来。
「答应我......」少女软弱无力的手覆在男孩的手,用尽仅余的力量握紧他。「答应我你会好好活下去。」
「但我......」
「答应我......求求你,辰,不要让我担心你。」女孩的哀求的声音从氧气罩中传出。男孩听得心在淌血,知道女孩的时间不多。
「我答应你......」
这是男孩对女孩最後的诺言。
他会遵守。
但他相信从今以後,他不能再次恋爱。没有心的人又如何可以爱人和被爱呢?
男孩不知道,有一个女生一直在他身後,悄悄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痛地看着他封闭自己,默默地为他流下不舍的泪水。
一天,女孩再也受不了男孩没有生气的朣孔中的漠然和痛苦。她决定把自己的心交给男孩。即使这会使自己失去心,如果能够令他重拾对生活的热情,变回从前那开朗、有点腹黑、自信和无时无刻也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的男孩的话,便值得。
####
一天下午,男孩跟平时一样在花园中散步,打发着时间。
突然,悦耳的钢琴声传入了男孩的耳朵。那是他十分熟悉的旋律。
女孩在情人节一脸自豪地把他带来这花园的钢琴,用那双灵活的手指弹奏出这首困难的乐章,「我的爱」。他至今仍不能忘记她在演奏时的表情。投入,迷人,注视着他的眼神满是爱意,笑容像甜蜜的蜜糖。她以音乐诉说对他的眷恋和深爱。在那天起,他被深深爱上了女孩,而这首乐曲也成了他俩的特别回忆。
是谁?是她吗?这些恶梦般的日子难道真的是一场梦吗?
男孩的眼睛浮现了一丝希冀的光彩。他向着音乐的方向狅奔。到达了中央的小亭,看到一个女孩坐在钢琴前,深情地弹奏着。
男孩的心在高速地跳动。他认得那身影,那柔顺的黑发和雪白的皮肤。
男孩的手在兴奋地震抖着。他记得这演奏的手法,是他心爱的女孩特有的记号。
男孩的脚像生根一般移动不了。他只能睁大眼睛,注视着女孩的身影,害怕他一动会使这不可思异的瞬间化为乌有。
忽然,女孩停止了弹奏。她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向男孩。
男孩在看到她的样子时,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是他在等待的人。但当他仔细地观察那女孩时,他朣孔再次染上痛苦和绝望的色彩。她们虽然很相似,但他一眼便发现那不是他的爱人。眼前的女生的朣孔是湖蓝色的,而他所爱的女生有一双神秘而梦幻的紫朣。
女孩──南苿莉,看到他失望的表情,心脏像是被刺穿。她努力保持着笑容,但眼睛闪过一丝痛楚,一闪而逝,没让男孩发现。
她在姊姊去世後,第一次站在男孩面前。她用些少时间打量着眼前的男生。
即使整个人阴沉如死人一般,他仍是如此迷人和英俊。南苿莉心想。
依旧是像刚睡醒的凌乱黑色短发,酒红色的眼珠,高挺的鼻子,坚实的体魄。穿着纯白色的制服的他,在阳光下如同天使一般神圣。但他死气沉沉的氛围却令他像失去了翅膀,渴望着回到天上的坠天使。不过以前,他总是恃着一种慵懒的态度面对四周的事物,所以与其说是天使,倒不如说是像一只野猫吧。
「好久不见了,李辰哥。」南苿莉先行打破沉默,叫唤那仍在悲痛中的男孩。
李辰抬起头,拉开一道比哭更令人不舍的笑容。「好久不见了,小苿莉。」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南苿莉要深吸一口气才能强压下汹涌而至的感情和即将掉落的泪水。「是自姊姊的丧礼而来第一次呢!」她装出轻松的语调,看着李辰把双手握成拳头,紧得在微微震抖。
李辰以强硬的语气对她说:「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不待南苿莉回应便转身离开。
眼见他说走便走,南苿莉马上高声说:「等等,我有事要告诉你。是关於姊姊的!」
本在大步离开的身影突然停下来,他微微转头,示意南苿莉继续说下去。
「我在收拾姊姊的房间时发现了一封她写给你的信。所以我想代她交给你。」
南苿莉紧张地看着那背影,乳白的牙齿轻咬着唇,等待着他的回应。
拜托你转过身来吧!你不感兴趣的话我便没有任何棋子让我继续下一步了。
南苿莉满眼恳求地凝视那背影,只求他能给予一点提示证明他的想法。
终於,南苿莉的祈求被上天听到,李辰转过身来,等待着她。
他上钓了!
南苿莉在心裹兴奋地欢呼,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膛。
表面平静的她继续说:「要我把信给你是有条件的。」
「条件?」李辰挑眉。
「对,条件。我要你做我的男朋友。」
花园裹寂静无声,时间彷佛停止了。李辰直直地注视着南苿莉,好像要看透她的心。
南苿莉要用全神才阻止自己在他的注视下转身逃跑。她吞了吞口水,逞强地说:「只要做我男朋友,我就会把姊姊的信给你哦!不过当然不可以敷衍了事,要我满意才会把信给你。如何?」
他会答应吗?
「为什麽?」李辰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南苿莉。他的眼神深邃,高深莫测。
「因为我没有交过男朋友,所以想体验一下。」南苿莉被他的反问吓了一跳,想也不想便随口说了一个答案。当她看到李辰有点怜悯的眼神,再回想自己刚刚不小心把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情史暴露出来,她的脸马上红得像快起火一样。
「所以说,因为你没有经验,所以便想找我当实验品,尝试交往的感觉?」
从心上人的口中说出来真是令人莫名地心伤。
南苿莉一脸悔不当初地说:「对。因为我完完全全没有经验,所以要找你交往。」话说到最後有一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李辰听到後嘴角微微勾起,展现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笑容。
南苿莉看着他的笑容呆在当场,头脑当了机。一部份是因那笑容来得太突然,另一部份是因他笑起来太帅,令她失了魂,脑袋顿时成了浆糊。
察觉到自己在微笑,李辰马上收回笑容,表现得一脸无动於衷,但他的心却因自己那情不自禁的笑容而动摇得很。
「那封信是关於什麽的?」他问。
「这我不能告诉你,想知道的话便来当我男朋友。」
她留给我的信吗?
李辰低头认真思考着。在得知他那深爱的女孩有未曾对他说的话,他多想不顾一切地拿到那封信。可是代价是要当别人的男友,那别人还要是她的妹妹⋯⋯他不想背叛她,他已经发誓这一生都只会爱着她,更不想伤害这个视为亲妹妹一样的女孩。但是⋯⋯
过了好久,在南茉莉感觉上像是过了一个小时般久,李辰终於抬头说:「好。」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但你要明白⋯⋯好?」南苿莉说到一半像是理解不到他在回答她的问题,呆呆地重覆了一遍。
看她那吃惊的呆样,李辰再次不自觉地展现笑容,说:「我答应做你的男朋友。」
他答应当我男朋友?
「你说什麽?」南茉莉惊叫。她原以为自己要大战三百回合才可以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字,还准备了多个计划。怎麽现在连一个还没使出来,便能得到他的应允?
李辰再三重覆:「我说好,我答应当你男朋友。」
南苿莉吓得张开了嘴,合不起来。李辰看她那失魂的模样,不禁在眼底闪过笑意。前者再次因自己的失态而脸红,她镇定下来,提出要求说:「好,我知道了。那明天你来我的宿舍门前等我,我们一起上学。」
李辰突然记起那女孩在最初交往时也这样对他说过,心情有一瞬的激动。但他马上回复镇定,并回答:「好。」朣孔闪耀着红色的光芒,显示他在思考。
南苿莉在得到他的回答後马上说:「很好,不可以迟到啊!要女生等不是绅士该有的表演哦!」说完马上转身跳下凉亭,头也不回地飞奔回课室。
看着她犹如被怪兽追的身影,李辰又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明明一次交往经验都没有,反过来教我要如何做?傻丫头。」但这次他马上震惊地停下来。
心想:「我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自她去世的那天以来便不再笑过了⋯⋯
他注视早不见人影的南苿莉跑走的方向,说服自己答应是为了拿到那封信,没有其他原因。他拒绝承认他在与南苿莉谈天时,曾有一点心动。因为没有心的人是不能爱上其他人的,他的心只为一个人而跳动。
####
在校园的本部裹,有一个人在以九秒九的速度在走厩上狅奔。她忽左忽右地跑着,完美地避开前面的人群。她突然伸出手抓着一道门,借力把整个身体转入课室裹。班上的人都被她这怪异的举动给吓倒。但南苿莉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眼光。喘着气,她环顾四周,找到了目标人物後,再次向那人冲去,然後从後用力抱紧那人。对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地高声尖叫。
「啊!」
但当事人却完全无视了这惨叫,自说自话地说:「天啊!天啊!紫晴,我说了!我说了!他答应了!你能相信吗?他没有拒绝,反而答应了!天啊!天啊!我在做梦吗?天啊!我太高兴了!」
紫晴转过身,用力拍打了南苿莉的头,停止了她那不明不白的自言自语。「你想吓死我吗?还有你在说什麽?你对谁说了什麽?那个他又是谁?给我详尽和清楚地说出来!」
「我⋯⋯我跟李辰哥说叫他跟我交往啊。之前不是告诉你我会这样做吗?」南苿莉放开了紫晴,委屈地摸着被打的地方。
「什麽?」紫晴听到後瞪大了双眼,狠狠地瞪着南苿莉。「我不是叫你等一等,让我考虑一下吗?你干麽不等我答应就傻傻地跑去了!」她的表情凶狠得像是要把南苿莉五马分屍,再喂给狗吃。
南苿莉惊恐地悄悄往後退了一步。「但⋯⋯但是他看起来很沮丧,我很心痛。然後在注意到时,我己经在弹琴了。」
紫晴无言地看着她,眼神清楚地写着:你这个人没救了。
「你那是什麽眼神?」南苿莉气呼呼地问。
「明显是在骂你白痴。」
「我才没有做任何白痴的行为值得你给我这眼神!」
「你去跟那『冰王子』告白已经足以证明你是一个大笨蛋!我不是告诉你这是一个愚蠢的作战了吗?那「冰王子」的心已死,随着你姐,南苿昕一同死去了!你跟他交往是不能得到他的真心,他只会把你当作你姐的替身啊!」
「我知道。」
「你!你知道还去跟他交往!」紫晴气得七孔快冒烟,她开始怀疑她这好友的脑袋真的有点不正常。
但南苿莉一脸平静的笑意地说:「我知道他不会喜欢我,假如会的话就好了。」她向好友展露心痛的神情。「但我看着他在姐死後一直把自己折磨得不似人形,我真的好心痛。他本是一个很有活力,只是站在人群中也能吸引所有人的眼光,像太阳一般的存在。那样的他如今却像放弃了生存,失去了目标。我真的很心痛。」
「苿莉⋯⋯」
「我不奢望他会喜欢我。但至少,我希望可以在他的身边支持着他,令他再次变回那自信和神釆飞扬的他。就算这表示我要成为姊姊的替身也可以,如果这能使他精神起来,我愿意这样做。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没了心的话,我就把我的心给他,填满他的空虚。我不求什麽,只希望他可以幸福地活下去,就算这样会令我失去了我的心。」
紫晴看着这个一直都很迷糊和过份乐观的好友。现在却展现出一脸淡淡苦涩的笑容,她那清澈的,如天空一般晴朗的双眼也染上一层忧愁。她彷佛在那瞬间长大了,成了一位成熟的大人。这令紫晴有种说不出的悲伤。
「唉!」她轻叹了一口气。「好吧。你就去试试溶掉那『冰王子』的心吧。」
「紫晴!」南苿莉感动地看着好友。「谢谢你。」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他伤了你的心,我一定去把他骂死。不过话说回来,你打算如何鼓励他?刚才有做什麽约定吗?」
「有啊!叫他明天早上来接我上学。」
「挺不错啊!算他还是一个好的男朋友吧。」
「是哦!他以前每天也来接姊姊上学,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活动。」
紫晴一听,再次给了南苿莉一道「你无药可救了」的眼神。然後又叹气说:「算了。那他明天什麽时候来接你?」
「啊!」南苿莉一听,当场呆了。
紫晴皱起眉头。「干麽呆了?」
南苿莉语带哭腔地说:「我忘记说了。」
「⋯⋯」她该不会是急急忙忙地说完就走了吧。紫晴以肯定的语调跟自己说。
「那你现在去跟他定个时间。」
「才不要!我刚才已经紧张得多次出丑了。现在去问他的话,他一定会觉得我很怪!」南苿莉摇头加摆手,强烈显示她的不愿意。
「⋯⋯那你便自己想办法。」紫晴爽快地转过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去。
「紫晴⋯⋯」南苿莉一脸哀怨地向远走的好友伸出手,但对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上课的钟声在此时响起,南苿莉失望地返回座位。独自烦恼着。
即使老师进入班房,开始授课。她满脑子也在思考着:我明天要几点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