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俩一起走到离阿阳没多远的位置坐下,而阿阳继续滑他的手机,顺便带起了耳机,很贴心的给我私人空间。
「有……什麽事吗?」我望着坐在我对面的孟璇姐,此时晚班工读生阿靖端了两杯饮品到我们这桌来,告诉我是阿阳帮我们点的之後便离去。
我握着手中装满热可可的温暖马克杯,对上孟璇姐的双眼。
「你听说了吗?我跟春煦的事情。」她开口,而面对她的单刀直入,我有些惊愕,但还在能掩饰的范围。我以为她会花点时间说些客套话。
「嗯,听说了。」我喝了口热饮,声音有些沙哑。
「春煦告诉你的吗?」果然是成熟的女人啊。面对她始终带着的笑容,我在心里下了这样的评论。
「对,昨天告诉我的。」正确来说应该是今天凌晨。
「是吗?」她的唇角似乎动摇了几秒,随後便喝了口咖啡掩盖过去。
「这跟今天你要跟我说的事情有关吗?」当然有关。我心里深知,只是希望能快点知道那些令我好奇的事情,迅速结束这样的对话,回家去。
她想跟我说什麽呢?
「算是吧。」
我也许能够猜到,我是这麽觉得的,但是此刻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春煦对你来说,是什麽样的存在呢?」她和缓的问着,然而我好似感觉得到这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这个、这个很重要吗?」我乾笑,眼神望向阿阳,他正望着窗外,连一个眼神都未移至我身上,我再次感谢他的体贴。
「对我来说,或许很重要吧。」我转回来望着孟璇姐的双眼,里头连一丝的波动都没有。
「是吗……」我开始思考着对於她的攻击,我该正面接招还是打哈哈带过。
「是的,所以请你告诉我吧。」
「呃,该怎麽说……」听见她稍嫌慎重的话,我有预感如果不回答,可能就听不到这场对话的重点,於是我在心中按下正面接招的按钮。
但我是不会据实以告的。
「与其说他是我的哥哥,倒不如说给我的感觉更像爸爸,」在另一个时空里,这些话都是实话:「春煦应该也多少有跟你提过我的童年,在还需要父母关注的时期,是春煦代替他们陪在我身边的。」为了让这些话听来真挚,我刻意提起了那些不怎麽想提起的部分故事。
「嗯,他有稍微提过一点,能多跟我说说吗?」此刻的孟璇姐卢的有点像奥客,但我还是努力压下想翻她白眼的冲动。
为了她想告诉我的那些事情,这样做值得吗?
我在心中问着自己。
但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後一次谈话了,就让她把想说的说完吧,我很确信若这次她没有达到目的,我与她,一定还有下一次的会面。
而我不想再见到她了。
对於这个我曾经忌妒过的人。
又或者是、我忌妒着的人。
「在我四岁那年,爸妈离婚了。」我咽下一口热可可,润了润异常乾涩的喉咙:「七岁那年我爸走了,改嫁的妈妈便将我带到身边,要我融入新的家庭里,在那里认识了春煦。」我刻意忽略了某些细节,某些我认为不需要告诉她,也不想亲口说出的细节。
那些糟糕透顶的过去。
「我知道继父并不喜欢我,但也没有到讨厌吧,我想。」我耸耸肩:「後来我妈跟叔叔……啊、我都叫他叔叔,他们两个在我搬进这个家没多久後,就去蜜月旅行了,一去就去了半年,这段时间都是春煦在照顾我的。」现在回想起来,即便早已了解妈的作风,但对於她选择留下那个才刚开始熟悉新环境的我去蜜月的想法,仍旧是一知半解。
「当时的你一定很害怕吧?」孟璇姐此刻的语气有些像是学校的辅导老师、又或者是心理谘商师,而至於我为何会理解这两个角色说话的方式……那又是另一个我不会选择打开的回忆了。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也还好,大概是因为春煦的关系吧,他从不会……让我感到害怕。」在一开始甚至有些保护过度了。
「若是将来有了小孩,他一定是很称职的爸爸吧。」我假装没听见这句对我来说过於残忍的话,用马克杯逃避孟璇姐的视线。
「然後呢?」她要我继续说下去。
在心里叹了口气。
「然後吗……因为工作的关系,叔叔原先就非常忙碌,在蜜月之前,几乎没与我碰到几次面的那种忙碌,而在他们结束蜜月旅行回来之後,我妈开始着手叔叔替她开的服装店,也变得非常忙碌,每天早出晚归的,渐渐的我们甚至一个月才会见到一、两次面,而这段期间也是春煦陪我度过的。」是啊,他真的陪了我好长一段时间啊。
「没有妈妈在身边,你不孤单吗?」闻言,我笑了笑,是讽刺的、有些不屑的。
「对我来说,爸爸及妈妈的角色,一直以来都不是生活必需品。」只有春煦才是。
「是因为春煦吗?」
「大概是吧。」我模糊的回应着。
「後来发生什麽事了吗?」她似乎很能捉住故事的转折。
「大概就这样过了几年,我妈的服装店似乎也做得不错,应该是有赚点钱吧,就在所有人包括我都以为会这样继续走好久、好久的时候,叔叔出了场车祸,那时候的他好像是六十二还是六十三岁吧,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老,我只知道他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太好,加上那次的伤势有点严重,因此虽然抢救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最後还是走了。」我记得葬礼上我并没有哭,那时候的我甚至不确定自己跟这场葬礼到底有没有关系,似乎有些冷血。
接着我继续开口诉说,诉说妈与范叔叔结婚的那段回忆,但很理所当然的略过我与春煦之间的对话。
「我不想再进入另一个新家庭了,所以我选择过着原本熟悉的生活。」我一脸面无表情的说谎着,意外发现在孟璇姐面前,可以很轻易且平静的说谎。
「然後……就没有然後了。」说了这麽多话,喉咙好乾,但杯里的可可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咖啡色,我盯着马克杯杯底皱眉。
「那麽,你是什麽时候发现自己喜欢春煦的?」
我抬头用惊愕的目光望向灿烂笑着的孟璇姐。
「什麽?」
……我要收回刚刚认为可以轻易说谎的那句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