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後,一路上他听着披头四的GoldenSlumbers,这首歌总是让他想到高中时期,都是那样的金黄而缓慢。那时他是个终日都感到倦懒的少年,「⋯⋯低血压、头好晕。」他趴在桌上,唇色苍白,眼神低垂,对台前正在上古文课的老师解释着他成天昏睡的原因。
坐在前排的思凡回头望向他,她知道他多半在假装。他是夜猫少年,只在深深的夜里喝咖啡弹吉他创作,「只能在晚上精神集中。」好几次他就这样的弹唱到天亮,然後和思凡一起当早餐店的第一位客人。
他总觉得在日渐升起、世界逐渐明亮的过程中,是一天最完美的结束时刻。
眼前的最喜欢的女孩、好喝的红茶与爽口的三明治,手指还留有最後一个按压的和弦的触感,这些都让他感觉心情极好。每当吃完早餐,两人一起搭上人不尚多的首班公车,他通常会在车上睡去,思凡会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他,但他还是喜欢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她的颈间有沐浴乳的香气,那是一种适合睡去的味道。
那时後多得净是时间,时光慷慨地大把大把的洒落在那儿,他可以上课时睡觉,放学时和她有说不完的话,到家时翻翻乐谱弹整个夜晚的吉他,所有的时间都适切且随心的浪费掉了。但他总感心慌,像是有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装上了一枚定时炸弹,他在每一个可以搜寻的线索中试图得到停止一切的方法,然而却什麽也没有抓住。
他青春中最重要的一段关系便在这团迷乱的困惑之中,裹足不前。
「检查结果如何?」才离开医院没多远,事务所的人马上就来了电话,劈头就问了他的状况。
「说是要尽快安排住院时间,然後动手术。」
「情况不太好吗?」
「⋯⋯嗯,似乎不太妙。」
「知道了,这边会先帮你排出时间⋯⋯」
「我想要回台湾一趟,二十天左右⋯⋯回来後就动手术。」
「⋯⋯好的,会帮你安排,请务必保重身体。」
他感到事务所的人似乎有些为难却还是答应了他,自从被事务所签约进去後都是这个样子,许多不情愿做的事就在麻烦事务所的状态下赖掉了,大多时刻倚仗着才华满足自己的私慾、逃避麻烦,工作上是这样,面对思凡时大抵也是,倚仗着她对他无条件的包容,与无条件的爱,像个无赖对她进行无上限的索取。
他无法抑制索取她的温柔,尤其在这种感到将要失去她的时刻。
他只身伫立於街,呆望了前方的路一会,才像是下了什麽决心般的拿出手机拨下她的电话。
「喂?」
电话那端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他看了下手腕的表,六时十二分,此时她应该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可以去找你吗?」
「立刻坐飞机过来吗?」她开起玩笑的问他。
「嗯,立刻买机票飞过去。」他的回应却很认真。
「那样的话可以唷。」她浅浅的声音说着,嘴角有抹自己没有察觉的笑意,漫不经心的走在通往住宅的斜坡上,手上拎着从超市买来的晚餐食材,她看见夕阳余晖把路照得黄澄澄。
Oncetherewasawaytogetbackhomeward
Oncetherewasawaytogetbackhome
SleepprettydarlingdonotcryAndIwillsingalullaby...
啊无论是耳朵里的披头四的歌还是眼前的夕阳,怎麽都这麽美好却这麽哀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