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瓣:違紀的戰爭 — 第三章 變奏的青春(6) 期待與失落之間(下)

听见「叩叩叩」的声音,姚典娜慌张地睁开眼,却是身处在紧闭幽暗、湿泞污秽的深渊里,而她的全身被牢牢地束缚、无力动弹。匆促的敲击在身边回荡,越来越猛烈,几近震耳欲聋的压迫,伴随着黏腻在血泊里的恶腥味。

「啊……」她忍不住惊叫而出,眼角溢下透莹的泪,敲叩声仍未间断。

突然「碰」地一声,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娜娜!你怎麽了?」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声音。

是在作梦吗?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这会儿终於真正的醒来,姚典娜湿濡地夹杂着汗水的泪,布满消瘦的双颊,大眼瞪着米白色天花板,就怕再闭上眼又是暗黑的深渊。

杜鑫评急急地冲到她身边,紧张地轻抚着她苍白的脸:「怎麽了?做恶梦?还是身体不舒服?」

真的是他的声音,还有那熟悉的面容,不是作梦!

真是太好了!

她将头靠在他的大腿上,全身蜷缩如一只小虾米,揪紧他的衣衫,泪水却更是抑制不住地滚滚落下。

「我一时找不到你给我的钥匙,又听到你在里面尖叫,快吓死我了!你前一天不是告诉我你今天值班吗?可是我到医院找你,你同事却说你临时跟人家换了班,还请了假,到底怎麽了?」杜鑫评温柔的嗓音轻声问着。

该告诉他吗?要如何告诉他?

她刚刚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方才得到,又即刻失去。

自己都难以接受,也无法说出口,又要如何告诉另一个关系人?

姚典娜艰涩地摇摇头:「我……只是……MC……」

「MC又痛吗?怎麽会这样?我以为你子宫内膜异位开了刀应该就比较好了。」

久久才能回来,每一次也只能匆匆地过一夜便离去,乾脆就甚麽也别说,免得他带着心里包袱回部队。

「本来……确实已经比较好了,不过……又突然……」她勉强缓下一口气,贴在他怀抱里汲取让她魂牵梦系的温暖。

这样就好,能这样就已经很好吧?

「可能是最近太累,压力太大……你不要担心,我昨天去妇产科找过雅宁,王主任也帮我看过,开了药……」拉开乾涸的喉咙,她费力地解释着。

要怪,就怪自己太过逞强吧。昨夜在妇产科治疗室躺了到凌晨打完两瓶5%葡萄糖液,怕再给雅宁及大夜班人员添麻烦,便自行撑着身体开车回家。散尽全身最後一丝力气回到家中,把身体抛上床,澡也没洗,一躺就是12个小时。

时钟敲下一点整,窗外日光叱吒,窗内病气恹恹。杜鑫评长指轻抚着扶靠在大腿上虚弱的人儿,不舍地说:「看看你,这样真是让我不放心,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中午吃了没?」

其实不问也知道,看姚典娜一身瘫软揪着眉,就算她说吃了,他也很难相信。

他轻轻将她扶起,让她躺回枕头上,帮她盖上了暖被:「你再休息一下,我去帮你买些热的,要吃点东西才有体力。」

才回来又要离开?

姚典娜急得紧紧地拉住他的手。

她并不饿,或者应该说,腹部重闷扭绞的煎熬,早让她连饥饿与否都没有了感觉。只希望他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多一点,这样就好。

杜鑫评泛起嘴角怜惜的浅笑,像是哄着小猫咪般:「乖,再躺躺,等我。」

他这一会儿在门口消失,就让她觉得分分秒秒都像无止尽的延长记号一般。昏昏沉沉、恍恍惚惚,要睡、睡不深,要起、起不了,只能在半梦半醒之间,缩着身体、抱着肚子。

突然下腹部又一阵用力扭转,一股湿热又从下体窜出。浓郁的血腥味溢满整个房间,她彷佛全身都躺在血泊中。意识到沉甸甸的棉垫恐怕就快要撑不住了,她必须得起来到厕所更换不可。

恰恰从床榻撑起上半身,救命的开门声即时出现。

「猪肝汤、猪血汤,还有皮蛋瘦肉粥,补补血,好吗?」一进门便是兴高彩烈地展示自己出门这一趟的成果,看来他绝对不只跑了一个地方,难怪去了那麽久。

眼见床上的病人喘急地肩头浮沉,散乱的发丝半掩着憔悴的脸,杜鑫评连忙放下手里的一堆东西,搀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欸欸……你起来要做什麽?躺着我来就好!」

「嗯……厕所……」她嘟起嘴,有气无力地说。

「喔喔!不早说。」他笑了出声。

纵然那个最需要他的那一刻,他并不在身边,但此时此地,可以让她好好的赖着,沉溺在他温柔贴心的照顾下,也该很满足了。

只愿这一段煎熬的两地分隔过去,便可以一直长相厮守。

会结婚吧?等他当完兵回来。

那麽一切的等待都会值得。

「这样可以吗?要不要靠腰……小枕头给你靠腰。」扶着她上完厕所,他把床上的枕头竖直,舖起一个舒服的位置,让她斜斜坐着。刻意地加重音念了「靠腰」,逗哄着企图让她忘记身体的不舒服。

她只能哭笑不得地噘起嘴,嘟嚷说:「这时候还开玩笑,我都笑不出来了,笑了肚子会更痛。」

「好好!我还是不要逗你笑,害你肚子更痛喔!」真是太白目了,怎麽可以害女神肚子更痛呢?他赶紧嘻嘻哈哈地道歉。

打开买回来的汤碗,热气腾腾犹仍冒着烟,姜汤的气味驱走了一室的晦暗恶腥。她抿起嘴看着眼前的男人呼呼地对着汤碗舀起汤勺吹气,心里满是甜甜的幸福,倒确实让她开始感觉肚子有些些饿了。

「来,吃块猪肝,再喝点汤。嗯……这猪肝煮得蛮嫩的……」

「还有猪血和皮蛋瘦肉粥,多吃一点。」

「嗯……够了,我这样饱了。」

「饱了吗?才吃这样一点点,不行,你得再吃三口,不不……五口,再吃五口才放你。」

一口接着一口地喂食,这是把她当三岁小孩,还是把她当公主一样侍候,反正都已无所谓。只要好好享受当下被宠溺着的滋味,就可以再让她独自一个人再撑到下一次相聚吧?

当她吃完止痛药,再度躺卧进被窝,他把剩余的食物全部解决,收拾了垃圾,才一眼瞧到桌上的一盒巧克力。

她以往并不是爱吃巧克力的人,桌上一大盒巧克力倒是引起他的好奇:「金沙巧克力?谁送你的?」

「自己买的呀!上上个礼拜白色情人节,我以为你会回来,结果没有,我自己去买的,聊以慰藉啊。」她委屈地看着他,眨眨眼幽幽地说。

「你买的巧克力,当然是留给我吃罗!对吧?」他打开盒子,拆了一颗巧克力便丢进嘴里。

纵然有无奈、有委屈,但是只要他一回到她身边,就一切的无奈、委屈都变得不重要了。

看着他开始聚精会神的手里捏着那金色的包装纸,她狐疑地问:「你要做什麽?」

他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灿烂的、顽皮的、温柔的又深情的,浓眉挑动,指间撩动,耐人寻味地拨扰她的好奇心:「等等,你猜……」像是变魔术一般,杜鑫评手指捏捻着一张薄薄的金箔纸,须臾间,掌中一朵含苞待放、细致耀眼的金色花朵,便跃入她眼中。

「玫瑰花?」

「金莎玫瑰。」他将手里的金色玫瑰花交到她手中,「送给……我的公主。」

「公主有像我这麽命苦的吗?」她取过金沙玫瑰花,仔细地端详,只是忍不住对他撒娇地抱怨。

「那当女王!」

「女王就真的要更辛苦了,甚麽都要管。」姚典娜皱起眉。

她才不要当女王。

医院里的第一线佣兵,从来没得讨价还价的偷懒空间,而一旦当上二线的主治甚至主管,继续扛起更多责任和压力,也没能轻松到哪里去。但是,这就是当初走了这条路便无法再回头的决定。

等到假日结束,他离开,她得回去继续上班、值班,又要再度陷入爆肝的生活。现在的她,甚麽都不想管了,只想好好躺在床上,当他的病人、当他的宝贝。

「那就当女神就好,我的娜娜是我的女神啊!」

「教我,一张包装纸可以变成一朵玫瑰花,真好玩耶!教我做!」

他再度打开巧克力盒,拆了一颗塞进嘴里,又拿了一颗递给姚典娜,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解释。

「先对包装纸摊……然後平折成三角形……然後从一角边边开始慢慢卷……卷……」

是因为分散了注意力的关系吧?还是吃了药的关系?或者他的陪伴就是有种疗癒的魔力,下腹部的疼痛感渐渐地就平息了。

这晚,三朵含苞的小小金色玫瑰斜躺在化妆桌上一个玻璃杯中,夜灯照映中,金色微光细致地闪耀。他从身後抱着她,她曲在他的臂弯,这是她最喜欢的姿势。暖暖的被包围、被呵护着,总能让她沉沉地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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