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没跟爸妈回家?」
「您有事找我。」
周谛冥看着他的眼睛,像看到自己。
太像了,无论眼神、气场、态度。
「有时候我挺怀疑,你父亲究竟是不是你父亲。」
艾祤寰皱皱眉,画成半弧的微笑还是让他看来人畜无害,「我确实更像母亲。」
男人笑了出声。
「学校最近怎麽样?小筠小涵还好吗?」
「没大事。她们需要时间,怎麽样都是姐妹,会好的。」
发问者点头,却是明摆着不上心。他知道这也是他一步棋,让他先问,好像就把做坏人的责任推乾净了,「其实无须这麽弯弯绕绕。」但他不在意,他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梦筠很好,只是我和她注定是一生的家人。」他淡道,望进那双同样有着乾净伪装的眼,而他挑眉,微一颔首。
「我就是个做老爸的,关心关心女儿。」他缓缓走近,高深莫测的表情。两人身高相近,周谛冥脚下踩的足音却显得它气势更高。
「你们年轻人谈感情就是这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最後站定了,两三步的距离,他拍拍他肩膀,像一个称职的长辈。
「趁年轻好好玩,这种就靠一个『爱』字的感情,出了社会就没有了。太简单——太脆弱。」
他转身就走了。没看见炽白灯光下应该闪闪发亮的蓝宝石,混进了灰白,烟茫了光采。
艾祤寰有不好的预感,而他的预感一向很准很准。
快节奏的脚步声响彻厅堂,却没有词曲应和、没有歌声相伴。
当那辆酒红色进口车终於缓下速度,他看见火光。
劈哩啪啦——
♥
几站捷运,不久的车程,白茉维很快就拖着行李回到了小套房。
冬末的天气她很喜欢,微凉微凉,主要是不常下雨。
她想,晚点应该是要出门的,挑了会衣服带着毛巾要进浴室,只是进门前随意一瞥,瞥见正好亮起的手机萤幕和爱丽丝主题的桌布……
她打了电话,一通、两通、三通,可对方没有接。
忙什麽呢,你可从来没漏接我电话。
她突然就想到网路上说的那什麽,交往前交往後……她赌气似地把手机关成静音,扔在床上不理它。
於是他回拨的电话,她没接。
碰——
这声音可以有很多种解释,比如楼上邻居小孩玩跳床舖了、比如东西掉地上了,比如比如……但若它配上了熟悉感恐惧感和随之而来的燃烧声音,白茉维找不到比爆炸更好的联想。
它们贯彻无数个她的梦境。
她刚穿好衣服走出浴室,乾净的擦头毛巾落到地上,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滴答滴答,那不是时针在走,而是水滴轻轻柔柔的示威。
白茉维软了脚,扶着墙蹲下,管不着纯白毛巾被浴室里的水染脏,她发现床上的手机亮着,有个人的名字闪闪发光。
「喂?」自己的声音很微弱,或许连话筒对面的风声都比较强势。
「怎麽了?」他的声音低沉,她能想像男人一双剑眉微蹙的样子,一定是赏心悦目的。她支着墙站起来,总算有点力气,转移注意是安心定神的好方法。
或他的声音。
「刚刚,有爆炸声,很近……好、好像是楼下,可能有什麽烧起来了……」
煞车的声音。「我到了,等我。没事,不要怕了。」
白茉维没时间去好奇他的高效率,又是一声巨响,她感觉地板有些震荡、窗户外透若有似无的橙黄火光,她甚至忘记尖叫,所以能够听见手机传来他不间断的安抚,有茉茉、有不要怕,还有有我在。
她好像不害怕,可是她听见有个女孩在哭叫。
她躲在大人的臂弯里头,她很害怕,因为奶奶不见了。
白茉维抹掉脸上的眼泪,压压发晕的脑袋,一步一步慢慢往门口过去。
她不是小女孩了。
她拉开门,而他站上了楼梯最後一阶。
她不是小女孩了,但她还是忍不住眼泪。
「我没事。」
他拥她入怀,气息不稳。
「对不起。」
白茉维不明白他的道歉代表什麽,她只是有点心疼,因为那好听的声音颤抖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