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堂下课,我在座位上整理着刚才发下来的考卷,但在忽然间,好像有人站在我的座位前、遮住了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在我抬起头看是谁时,我与那人对上眼睛,就立即起了鸡皮疙瘩──我认为最不可能来找我的人,居然站在我的座位前头,用着凶狠的眼神看着我。
「那个……请问怎麽了吗?」我率先开口,也尽量让自己的口气亲近点,让他知道我对他绝对没有任何恶意的想法。
「你想参加国文竞赛吗?」像是直接进入了正题,他问了个让我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的问题,只是发愣着,用着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见我不给任何的答覆,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又问了我一次:「你想不想要参加国文竞赛?」
比一开始还要大声的音量吓着了我,让我彻底回过神来。我眨了眨眼,心脏跳得特别快,结结巴巴回答:「……这次老师好像没有叫到我的名字。」
他会不会是认错人了?他以前老不与人说话,说不定把我误认成其他人了也说不定?
「我知道,但我跟另位同学其中一个会退出比赛。」他悄悄将眼神撇向窗外,看起来是真的对徐纪雅很不高兴,「我认为最後退出的会是她,所以我想来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搭档?」
他所说的话让我又愣了──和他搭档?
「但你不是和老师说你要退出吗?」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转回到了我的脸上,像是在思考为什麽我会知道,我这才发现我自己竟然说溜了嘴。这样子算是出卖徐纪雅吗?还是这并不算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之後老师又把我留了下来,要我务必参加。」他语气平淡地向我解释,「所以,我知道她会退出。」
即使是过来邀请我参加比赛、和他成为搭档,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任何的笑容,让人猜测不出他现在的心情究竟为何。
「就算她不参加好了,你要我参加,我也……」要是如他所说的,徐纪雅真的主动退出了比赛,那麽我参加的话,恐怕会不太妥当吧?
「因为是朋友,所以觉得不行吗?」也许是觉得我的想法幼稚,他提出猜测的口气还有表情,都让我觉得有满满的鄙视。而他接下来说出的话,也让我完全接不了口──
他说:「何必这样退让,她又没有把你当作朋友看待。」
明明今天才和他正式说上一句话,他就好像很懂我们之间的关系似的,说出了这样的评论。
「你、你少说废话了!」也许是想将被发现的「事实」掩盖,我就像是一个恼羞成怒的人,对他发了脾气,「别觉得很了解我们,也别想挑拨间……如果只想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就请离开吧!」
明明怒气冲冲地对他说了这样的话,我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是双手怕得发抖,希望他赶紧离开。
「总之,搭档的事情我就当作你还没拒绝,在报名截止之前我会再来问你一次。」在他说完话之後,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又重新落在我的身上,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敢将头抬起来。
看着他的背影,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我的心头蔓延开来,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难过居多,但就是觉得特别不甘心。
果然是一个怪人。
「我刚从厕所回来,就看见颜以冬从你座位这走回去……你们是发生什麽事了吗?怎麽都沉着一张脸?」白裕阳用手指戳了下我的脸颊,面对着我,坐在我前面座位的椅子上,「他欺负你啦?」
「没有。」我微微皱起了眉头,思考着该不该老实将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真的吗?不过就算发生什麽事情了,你也不会说吧?」他轻叹了口气,在站起身离开之前,伸出手轻轻将我头顶的发丝给弄乱,「不管怎麽样都别气了,生气会变成丑八怪喔。」
闻之,我瞪了他一眼,开口道:「就说了我没有生气,只是……」
「只是?」本来要回到自己座位的他停下了脚步,直盯着我,等待着我的下文。而在我要开口向他说这件事时,一下课就离开教室的徐纪雅和张理蔓回到教室,我也下意识闭起了嘴巴。
「要去补习的时候再跟你说吧。」
他与我看向了同一个地方,同样发现了徐纪雅和张理蔓,似乎也明白我的意思,点了点头就离开我的坐位旁。
对她们要选择隐瞒还是实话实说呢?
在所谓朋友的界线,我就像是站在线上,不知道该称为圈内还是圈外的人,与她们没有办法真的交心,日子过久了,发现彼此之间只有隐瞒。
我曾想过洒脱放手会不会更快乐,但我发现,我好像始终都不知道快乐是什麽感觉。在所有美好的过往都染上一层抹不掉的灰、在名为信任的白纸被揉烂变得破烂不堪时,所有的快乐都成了不想回忆的过去。
所以我选择保持现状,不停告诉自己,要相信雨过天晴;也许她们之间,还会有容得下我的余地……毕竟失去了她们,我也等同於失去了我的世界。
那个曾经不曾拥有过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