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以茗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我,在昕岚的房间打地铺。
「其实我睡你们的客厅就好了,有沙发阿。」
以茗他们租的房子是在大楼里,两间套房加上一个小客厅,有一张大概可以供三个人坐的沙发和一台电视跟一张桌子。
「那张沙发哪够你睡啊?说不定你睡相不好睡到一半就摔下来。」夏以茗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毯子,然後拿了一个抱枕。
「什麽阿,我才没有睡相不好!」
我有些羞赧地喊,伸手打了他一下,他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那你就当成跟我租好了,下次请我吃顿饭。」
「请你吃饭?我不要拉,这边是市区吃饭很贵阿,所以我就说我睡沙发了。」
看着我激动的反应,他无奈地笑:「傻欸,算了我不想跟笨蛋说太多,我去睡了,晚安。」
语落,然後自顾自地把我丢在他的房间走了出去,还顺便带上门。
我叹了口气坐在他的床上,静静地环顾四周。还没有整理完的箱子摆放在衣橱旁,床的旁边是书桌和书架,几本他常看的小说和他自己做的数学检定题目整齐地摆放在架子上,桌上很简单只有一个笔筒和台灯还有他的笔电。
床是单人床,铺着宝蓝色的被单组,枕头……我瞥了枕头一眼,脑海不自觉地幻想他昨天睡在这张床上的样子。脑子一热,用手拍了拍脸颊。
「罗依晴,你在想什麽阿!」我蜷起身子,将头埋在膝盖上不停地咒骂自己,怎麽因为喜欢他就变成曾经被自己诟病的偶像剧女主角了?
再次重申,我很清楚的人生不是偶像剧不是言情小说更不是少女漫画。
我顺着床铺,侧面倒下。双手还是抱着双腿,呈现像蛹一样的姿势。愣愣地看着前方的桌子发呆,谁喜欢谁?谁在等着谁?谁为谁付出?谁又爱着谁?我想起林晨楷的告白,想起詹霈恩谈起林晨楷时眼里的笑容,想起昕岚每次心疼以茗难受的表情,然後想起我自己等着以茗答案的忐忑,还有每次被他的笑容救赎的自己。
最後,是那天在音乐教室里,以茗那无助害怕、拒人千里外的表情。因为家里的事情,他怕了吧!害怕感情、害怕信任……同时,也渴望一份单纯、真挚的感情吧!
睡意袭来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是几点,只觉得脑袋很沉,被子床铺都是以茗身上的味道……恍惚之中,脑海想着那天公园里他抱着我让我大哭的情形,然後、然後……只记得最後我口中喃喃的是他的名字:「夏以茗……」
隔天回到宿舍的时候,其他三个室友已经在房间里,各自整理着自己的书桌和床铺。
「呃……嗨。」我愣愣地对着看向我的三双眼睛,些许尴尬地点点头。
「嗨,你就是依晴吗?」
我默默地走回自己的书桌前,把书包放下,座位旁边的女孩朝着我微笑。她紮着高高的马尾,身子不高,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裙和白色的上衣。
「对,你是?」我轻轻一笑。
「我的名字跟你差一个字,我叫罗依婷。」我讶异地微微蹙起眉头,半晌才反应过来:「好巧喔!」
遇见依婷,就跟我们的名字一样,是个巧合同时是个幸运。像是姊妹取名的名字,个性也相当合拍,看过一样的小说、电视剧,在家里都是独生女,喜欢吃水饺,讨厌喝饮料、吃饭一定要有汤……生活细节全都是共通点,只差在我念法律她念政治。
另外两个室友是陈宁和杜妍阳,陈宁和她的名字一样,就是个很安静的女生。个子不高,长长的头发过腰,皮肤黝黑,虽然安静不太讲话但是个笑点很低的人。至於妍阳,人如其名,是个很漂亮的人,波浪卷的长头发,身高170公分而且还很瘦。刚认识的时候给人有点距离感,但相处了几个礼拜下来,发现是个爱撒娇的女生。上课遇到太糟糕的教授,晚上看见我们都会拉着我们的手抱怨个几句。有事没事喜欢从背後抱住我们,或者遮住我们的眼睛玩很幼稚的猜猜我是谁。
「妍阳,全寝只有你会玩这种游戏还要猜吗?」
「哈哈可是很好玩啊,依晴你最好了,每次这样讲还是都陪我闹。」
这是每天基本的对话,然後就会环住我的脖子,靠在我的肩膀上,像个小孩。
但生活中多了她们三个,却莫名地少了他们两个。至少在这天之前,我已经三、四个礼拜没有看到夏以茗和黄昕岚了。原因是,一个数学系一个是念艺术大学的电影系,两个人课表排得满满的,以茗就算在另外一个城市,还是找了打工,这次是在小面包店里当助手,根本没时间跟我见面。传讯息的时候,以茗都说回到家都已经是晚上十点的事情。
刚结束和妍阳的我猜对话,手机萤幕亮了起来,上头的名字就是:夏以茗。
「罗妹妹,我今天排休,做了栗子蛋糕,要不要来吃?」
「夏以茗?谁啊?依晴你怎麽笑的那麽开心?该不会是男朋友吧!」妍阳靠在我的肩上看了眼我手机上的讯息,打趣地看着我。
我的手下意识地回传着:「好啊,我在宿舍楼下等你。」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我连忙关掉手机萤幕,从妍阳的拥抱中逃脱出来:「高中同学,数学系的,我要出去一趟喔。」
「喔喔,不是男朋友喔?」
「不是,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我反驳的很快、很自然。毕竟这句话,从我们认识到我爱上他,就算是现在都没有改变过。
「阿阿连你都要出去,陈宁和依婷都去社团活动了,你们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
「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们应该快回来了啦。」我穿上外套,拿出外出用的小袋子,把手机和钱包装进去。「我出门罗,拜拜!」
「好吧,拜拜,你自己小心喔。」
走下楼等没多久,以茗就跟上次一样,骑着脚踏车出现在宿舍楼下。只是,这次走进他们家,看到的不只是昕岚。
「我回来了。」他打开门朝里面喊着。
「打扰了。」
关上了门,转个弯就是客厅,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坐在沙发上,对着微微一笑。
「依晴,你好啊,又见面了呢。」
「念纯?」我下意识喊出她的名字。
「刚刚听以茗说才知道原来你们是高中同学,我和以茗同班。」
她这麽一说,我才想起来她说过她是数学系的学生。
念纯不是怕生的人,反而很开朗侃侃而谈。她和以茗看起来很好,谈论着他们的报告、同学还有教授,一切都很自然,同时让人羡慕。
「好吃,以茗没想到你这麽会做蛋糕。」她笑得开心,「依晴你之前就常吃他做的吗?」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轻轻一笑。
「真好啊!阿对了,上次真的谢谢你。」她拉着我的手,笑容更是灿烂。这一瞬间,我甚至有种在她身上看见詹霈恩的感觉。
「没什麽,不用客气。」
念纯很开朗、笑起来很可爱,喜欢小动物,谈论起小狗的时候连眼睛都在闪烁,然後她也和我一样喜欢看科幻小说。只是,和以茗相处的方式,完全和我不一样。
「阿对了,以茗你有泡那个奶茶吗?」话题到一个段落,念纯站了起来走到在冲泡着饮料的以茗身边。
「正在帮你弄阿,喏。」
以茗的嘴角微微勾起,念纯靠近他的身边稍稍低下头看着以茗手里的杯子。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两个身影几乎是挨在一起的。
「嗯,好香的味道。」念纯对着以茗甜甜地一笑,然後转过头,「依晴你喝奶茶吗?以茗在帮我弄草莓奶茶,这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我们刚刚还一起买了些草莓,以茗说可以加果肉进去会更好喝。」
听见「草莓」两个字,我愣了下,不解的难过夹杂着诧异涌上心头。以茗手里搅拌的动作似乎也停了下来,但只有短短的几秒,又继续安然无事的继续动作。
「呃……那个好──」
「依晴不能喝这个,这里面有放奶精,她会身体不舒服。」我还没有说完话,以茗转过身对着念纯,将手里的奶茶递给她,打断我的回应,「你喝就好。」
又是一抹浅浅的微笑。不知怎地,这次看着以茗的笑容却觉得很陌生。
「喔喔这样啊,抱歉我不知道。」念纯一脸歉意地看着我,眉都蹙了起来。
「不要紧的,如果一点点的话……」我摆了摆手,话都还没说完,又一次被硬生生地打断,夏以茗拿了另外一个杯子给我,那层乳白的奶泡和香气──是焦糖玛其朵。
「不要勉强自己,喏,这个是你的,甜度跟平常的一样。」他微笑,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抹有点无奈的笑。
又让他生气或担心了吗……我们都知道,那杯奶茶我不是不能喝奶精,只是讨厌草莓。但是,那他呢?以前在颜叔叔的店里,根本没看过他做草莓的甜点或饮品,因为他也讨厌,怎麽现在?
「谢……谢谢。」我愣愣地接过杯子,默默地坐了下来,在坐下来的瞬间,并没有看漏念纯拉着以茗手说着「谢谢」和「很好喝」的模样。
「那我先走了,依晴,很高兴可以再次遇见你,而且聊得很开心。」
「嗯我也是,拜拜。」
以茗拿起念纯的外套,开了门让念纯先走出去:「我送她下楼,昕岚在房间里面,我马上回来,等等再送你回去。」
我点点头,然後看着他又一次勾起浅浅的嘴角。
以茗刚送念纯出去回来坐下,一阵关门的声音传来,从後面走出来的是昕岚。
「夏以茗,你不跟依晴介绍一下吗?」昕岚看了我一眼,冷不防地突然没好气地说。
气氛瞬间僵硬下来,我不解愣愣地看着以茗又看看昕岚。阿,他的眼睛好像有点、有点红红的?
以茗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静默在那里。
「依晴,她是以茗──」
「我们在交往,」他垂下眼,「我和念纯,在交往。」
「真、真的喔,那很好啊。」我勾起嘴角,笑着说,然後发现自己无法再说出任何的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