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条大道上,闪闪烁烁的灯光洒落於每一块大地上,像这样一份温柔的存在,对於魔界的众人而言,无非是一道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曙光,象徵着自己无法到达且向往的情感。
「魔灯」是被制造出来的阳光。
一盏盏魔灯高挂在空中,虽与人间烈阳并无法相互媲美其效力如何,但这便是魔界当中的一缕阳光,至少在长长大道上,他们已经不需要漫无目地的游走在黑暗里头,心内似乎也不再那麽狂暴嗜血。
它步伐轻轻地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留下一步又一步的痕迹,为的只是增添一丝不同於黑的光芒。
曾经的曾经,有个人说过一句话:「心中怀抱绝望的我们,是魔;单纯却又残忍的也是魔。但又是从何时开始,魔不再是那个魔,变得只是一个如人类无一般的活着呢?并非是我们不贪恋阳光,是我们害怕在它之下的地方,受到伤害的往往不是神,也不是人,而是我们一族!」
那个人说得一点也没错。在无知太平的时代,偷偷戏耍於人间的魔族们,通常活不过百年,只因为他们拿得是自己的生命去献祭与自己相克的命运。
——请不要说他们是个很愚笨的人,因为这是他们选择且认为正常的生活,而不是一种鲁莽。
阴影代表一个人的负面情感,支配、控制它的人,无非就是魔界的每一个子民,只要职权愈大,嚐到的苦涩便会更多,这是身为在位者应要付出的一切。
魔族残暴嗜血,以戏谑的态度面对所有,又以杀戮的方式表达心中的不满——他们洒脱不羁、冷酷无情、霸道无理,却都也只是因为生活环境的不同罢了。
卓尔岚拿起手上沾了墨汁的笔,微微辗了辗,抬起笔直往洁白的纸张上龙飞凤舞的写下几个字後,他的神情似是透纸看人一样,深黑如潭水的眼眸有一瞬的怔忪。
紧握在手的毛笔顿时喷溅出一滴滴乌黑的墨汁,直接染黑了一张纯白的纸张,水液随着一圈一圈的波晕开,透明又似灰黑,悄悄地、湿润润的摊开起来,像是在与人招手一般迈进。
待回神便随即朝下一看,清亮的水流不知流向何方,字迹早已模糊了一页白书,原本豪放狂妄又锋芒内敛的痕迹早已消逝怠尽,彷佛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他将毛笔放回砚台上,一滴滴墨在砚台上发出很细微的水声,卓尔岚拿起另一张纸,重新将它盖过,眼睛却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的柱子一看。
「这灯,也该换换了。」卓尔岚呢喃一声,语气继而转为严肃的道:「来人!」
门外听见传唤的士兵立刻敲了一下魔殿的大门,急急忙忙的走向卓尔岚,转瞬就在他前方的几步距离跪下,恭恭敬敬的开口道:「王,在下是来服侍您的竹一。」
「竹一,你倒是说说,为何本王要认命的被你门囚禁在此?」卓尔岚淡淡的瞥一眼跪在地上毫无尊严的人。
过了一会儿,低沉冷漠的嗓音又再次响起:「真是有趣。看来魔界这阵子的安宁似乎太久,连你们这些下人都敢挑战本王的威压!」
卓尔岚一把捉住竹一的颈部,将他整个人拉了起来,手头的力道不断地残忍收紧,双眼却充满兴奋的道:「我这只手好久没有被血液滋润了,倒是有点情不自禁的想要杀人。你,可是愿意做那第一人?」
竹一双眼通红、瞪大,嘴唇也渐渐变得苍白,他仍是粗喘着一口若有若无的气,凭着黯淡的眸光持续下去,最後只用尽全力说了一声:「竹一,任凭王处置!」
卓尔岚挑了挑剑眉,兴奋的神情瞬间成了孤寂,他放开紧握竹一颈部的手,嗓音依旧低沉诱人的道:「把那个魔灯给我拿下,换一个新的过来。」
「记住,拿下之後,将它放回我的寝宫,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许进入!」
卓尔岚一说完话,甩了甩身上的袍子,直接离开。
竹一咳嗽几声,憋的通红的脸颊有了一个缓急之後,反倒显得没什麽大碍。
他朝卓尔岚的背影叩了三次响头,表示感谢君王的不杀之恩,竹一叩完头就随即站起身立刻大步流星的去执行命令。
——为何变得如此患得患失?又为何开始懂得什麽叫作「仁慈」?
我是魔!是喜爱杀戮且残暴的存在!就连上千万死人躺在脚底下也都不曾眨过一眼的魔族魔君!可如今这是怎麽了?呵,这代价可真令人心中生疼!
何时的从前呢?以前的以前……
黑夜来袭,红灯笼瞬间弥漫整个街市,热闹的叫声、喧哗声顿时传遍整个地方,点点星火慢慢的移动起来,一绽一绽的很是漂亮。
「岚,这里就是魔界吗?」女子问道。
「嗯,你喜欢吗?」男子温柔的抚摸女子的头,轻轻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喜欢,只是跟我想像中的模样不同。」女子羞红着脸,双眼满是浓浓爱意的看着他。
「不同?怎麽说?」男子疑惑看着她,「因为魔界不似神界般明亮吗?」
女子摇摇头:「我曾看过神界撰写魔界的书籍,上头基本只写着几句相同的话,无非是在诉说一切的凶暴和丑陋,大概也是因为神界对魔界依然拥有畏惧的关系吧?」
——此乃不祥!虚荒之地、浑沌之界。凶狠嗜血之物尤其之多,切莫踏入如此瘴气深重之界!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语气淡淡的道:「可是我到今日才终於明白,原来书上描写的内容是不可尽信的。虽然,过往我也是如仙界众人并无不同,一样对此信以为真。但直到我遇见了你之後,这个想法便不曾再出现过了,因为魔界的人也都如你一般,是相当温柔的人啊!」
男子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举起,指向一旁黯淡无光的角落边:「我们去那里看看。」
「好。」女子点点头,牵起男子的手就走了过去。
稍微走近一点,一片黑暗的角落当中,竟然有着一棵庞大的树木,它正散发着一股源源不绝的清香。树身上有些粉亮的光芒照起,叶身随着凉风摆动华美的舞步,实在叫人心神一荡!
「这是不朽的樱花,在魔界也只有它能长得这麽好。」男子握住女子的手,力道似乎紧了一些。
「真漂亮!」女子高兴的道:「岚,我们下次也要一起来看它。」
「好,我一定还会再带你来看。」男子微微低语。
「对了,听说魔界的魔灯很是漂亮,下次记得也要准备魔灯给我瞧瞧呀!」女子拉起男子的手,让他直直站在自己的面前,足尖一点,她的朱唇覆盖在男子的薄唇上,一抿一抿的,像是在偷吃什麽一样。
男子愣愣地看着她,嘴角勾了起来,捧住她的脸颊拉开了一些距离,低沉的笑声让他的嗓音更加诱人起来:「不是这样子,是这样。」
男子低头吻住女子的嘴唇,轻轻的撬开她的贝齿,鲜红炙热的舌头滑了进去与她交缠在一块儿,只留下一阵阵令人害羞的吞咽声、嘴唇相吸的声音。
「唔嗯……嗯……岚,等等。」女子紧紧捉住男子的衣襟,像是拒绝又像是逢迎,男子则收紧环绕在她腰间的手臂,狠狠的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不放。
良久,凉薄的嘴唇缓缓离开了她的朱唇,看着她眼中迷茫的水雾、意乱情迷的样子之後,他微微呼出一口气,伸手磨蹭她略微肿起的朱红,丝毫没有察觉手中已经沾上了女子特有的胭脂,而这个举动倒是让依偎在他怀抱中的女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双颊顿时又变得十分红润。
男子轻轻抚摸起女子的脸颊,柔和的道:「木夜,我爱你。」
女子闻言抬起头,魅惑的深紫色眼眸正看向眼前玉树临风的男子,她微微弯着漂亮的柳眉,明亮的双眼彷佛遮挡不住那眼底的笑意:「我也爱你。」
——一切,都是这麽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