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呀然的看着柳清韵,再抬头看向那块匾额,上头刻着的「东宫」二字磅礴大气,带着肃穆之威,显着身分之贵,无一不昭示着储君的威仪。他正错愕着,却看柳清韵伸手整了整衣衫,拢袖提袍,抬脚走了进去。
如今东宫无主,却是仍有宫人打扫,定期修剪花草树木,到没有半分的颓败气息。午时正热,没有宫人在外头忙活,倒是让柳清韵轻易的入了门。
他就这麽驾轻就熟的入了主殿,却带着连小福子都看得出的迟疑与生涩,宛如故人旧访,游子回乡。
「……你待在外头吧。」柳清韵忽然开口道,从胸前掏出一个锦帛袋子,递给小福子,「守在外头……别让任何人要进来,若有人执意要进来,就把里头陛下钦赐的玉佩给他们看。若是陛下……」
柳清韵摇头笑了笑,推门而入。
东宫里头的布置仍和当年一样,柳清韵走向卧室的床榻,轻轻地跪在下头。他缓缓的低下头来,额头抵着床沿。
上头乾净的没有一丝尘埃,连里头折好的锦被都没有一丝放久了的霉味或是灰尘的味道。
东宫仿佛是被时光遗落似的,没有分毫染了岁月的感觉。
「殿下……」
他轻声喃喃。
那张紫檀木制的床,是他离京归隐卢陵前,最常待的地方。
宏正十八年,先皇正处於盛年,太子萧淳却忽然卧病不起,朝中与宫里的一切,一时之间忽然都成了变数。
柳清韵用银针试过了毒,垂着眸将碗里煎好的药吹到适合入口的温度,药味的苦涩盈满他的鼻腔,他不禁想,殿下怎麽吞的下如此苦的药。
「清韵,别忙活了。」萧淳闷咳了几声,在一旁婢女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把药给我吧。」
「殿下试试,可会太烫?」柳清韵坐到床沿,勺了一匙递到萧淳面前。
萧淳轻轻抵住他的手,接过手里的汤匙,温言道:「没事的,我自己来吧。」
柳清韵抿着唇,看着萧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口一口咽下深色的药汤。
「怎麽苦着一张脸?」萧淳将喝完的药碗递给宫人,拿了湿布巾擦了擦嘴角,伸手招柳清韵过来,「清韵,别难过了,你总是愁眉苦脸的,让我怎麽有好心情休养呢?」
「殿下我……」
「嘘。」萧淳用食指抵住他的唇,柔声道:「别说那些丧气话了,笑一个吧。」
萧淳的病越来越重,几乎是用了所有金贵的药材吊着才得以续命,他知道,柳清韵也知道,但萧淳仍总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依旧温文,看不出所有暴躁或是颓败,只是面色一天比一天的憔悴。
他们是知道的,说是染了病,其实倒不如说是中了毒,一天天侵蚀着萧淳原本硬朗的身体,慢慢的蚕食他。柳清韵总想着:这个人真狠,如此不知不觉,待他们发觉,却又束手无策。
在咳出血的那一天,萧淳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趁夜让人将柳清韵送出宫,萧淳想:无论京城之後会变得多乱,他都不该让柳清韵涉及到里头。
他本就不是这样心计深沉的人。
或许柳清韵善谋,心里却是最纯真的,他善待所有善待他的人,所有的计谋都是为了求得好的局面,为了自己。
萧淳想,柳清韵太善良了,善良的不忍玷污这个好看的少年,不忍他在自己逝去後,独自待在这龙蛇浑杂、水深火热的京城里头。
或许清韵会恨他吧──不,清韵根本不会恨他,只会难受,他的良善让他连恨这个情绪都没有,只会为自己的无能感到自责──但不论如何,这个京城,他是不会再让他待下去了。
「来人……去把清韵给本宫招来。」萧淳挥退了下人,坐起身在榻上等着柳清韵的道来。
「殿下,您找我?」柳清韵很快便来了,看见房里没有半个服侍的人不禁眉头一皱,快了脚步到他身旁,弯下腰道:「可是陛下有要事需吩咐?否则这房里没一个人在可不是件好事。」
萧淳笑了笑,让他坐下。
「清韵,明个儿你替我去城外南边的云陇县办个事吧。」萧淳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交给他:「这是本宫的贴身玉佩,你拿好了。到时候会有人带你去的,清儿只需替本宫保护好东西便可。」
玉佩带着萧淳的体温,烫的柳清韵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觉得自己拿不住这炙热的灼人的玉佩,心里一时有些慌,抬头看着萧淳,却见到萧淳一脸温柔,眼神里是他不曾见过的情绪,复杂的他看不懂。
「殿下……」柳清韵慌了心神,「您……」
开了口,他却发觉自己什麽也问不出口,不知道该问些什麽,只能看着萧淳笑着抚过他的发,笑道:「当年还是个孩子似的少年呢,如今也玉树临风了。」
「清儿,玉佩可得拿好了。」萧淳轻道:「知道麽?」
「臣、臣知道了。」
「去吧,本宫有些乏了。」
柳清韵侍候着萧淳睡下,这才退下。
「宋冬,」萧淳忽然喊了一声:「你在东宫可过得称心自适?」
柳清韵停下脚步,听着萧淳叫出自己最初的名,一时感到说不清的陌生,「臣……臣不知道。」
「是麽?你下去吧。」
柳清韵记得再清楚不过──每个神情,每个字句,就连里头的每一个呼吸吐息都记得清晰,却是每次想起却换得椎心刻骨的疼──那是他与萧淳的最後一次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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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子没有更新了实在对不住
八月底和朋友去台南玩了一趟,然後又陪弟弟南下去大学宿舍,最近又有大学的茶会
忙的几乎没什麽时间更新(土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