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後,姜安辰送我回病房,或许都还在为刚刚的事情尴尬,一路上,我们两人都没说话。
他领着走在前面,到了病房门口,他将门打开,对我点了下头,便要离开。
「姜安辰。」我叫住他。
「怎麽了?」他回过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我咬住下唇,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的问。
「你在...生气吗?」
「没有阿。」他终於露出了笑容,而且酒窝出现在他的笑脸上。我轻嘘了一口气,他应该没有生气。
「那...我先进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气氛缓和许多,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不然不知道还要尴尬多久,我微笑的向他道别。他点点头。
「再见。」
当我要阖上房门的那一刻,他叫住了我。
「徐雨星。等等。」
「嗯?」我从房门探出半颗头,看见他背对着我,手搔着头。
「你要不要,去散散步?」他的语气十分急促。
我看看时钟,七点半,还要很久才要睡觉。
「好阿。」我十分乾脆的答应了。「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件外套。」我向着他说道。
「嗯。我在这里等你。」他头侧向一边,但还是没有看我。
我回到病房拿了件外套,便跟着他一同到医院後方的草皮散步。
时序要进入秋天了,夜晚吹来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外头只有我跟他,我们在昏黄的路灯下,慢慢的走着。
许久,我们都没有说话,百般无聊的我开始数起路灯,一盏,两盏,我慢慢的数着,直到我数道第27盏灯的时候,领在前面的姜安辰倏地停下,
「怎麽了?」我疑惑的说。
「我们绕了四圈了,你的身体还支持的了吗?」他淡淡开口。
我突然感到一僵,我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叫他。
「姜安辰。」
他慢慢的回头,眼神却始终飘向别处。
「看着我。」我揪着他。他才逐渐注视我的眼睛,但却仍然一直飘忽不定想逃避。
「我问你,」我漠然的开口,「在你眼中,我是怎麽样的人?」
他诧异的看向我,眼神中带着困惑。
「在你的眼中,我是不是一个很脆弱的人,你是不是很同情我?」我再也忍不住,藏在心里的话语像机关枪扫射般夺口而出,「你是不是...很同情我,因为看我可怜,看我寂寞,才假冒是我的朋友?还是,是谁叫你这麽做的?因为这样,才当我的朋友的对不对?再你眼里,我就是这样软弱,敏感,什麽事都不能做,只能等死,就因为我找不到捐赠心脏给我的人。」我的眼眶发热,喉咙像是被什麽东西哽住一般,但我仍然继续说着。「每次看到你们,可以这样自在的到处玩乐,跑跳,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可以去上学,可以和家人在一起。我都好羡慕,同时也好生气,为甚麽我要带着这样的身体,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你们永远都不会懂,当你什麽都无法做,只能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滴的流失,而你却...你却无法救自己。那种痛苦,那种寂寞。」
「所以我拜托你,不要给我希望,然後又毁掉他,好吗?」我忍住即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姜安辰静静的看着我,眼神很平静。然後他走过来,像上次一样,拥抱了我。
我身体微微一僵,我的胸口开始抽痛,满满的悲伤压的我快喘不过气,但是我仍然倔强的噘着嘴,不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掉下来。
「没关系的,哭吧。」温柔的嗓音再我耳边响起。
我瞪大眼睛,接着,鼻头一酸,接着,一滴,两滴,泪水滑落眼旁。我终将忍不住眼泪,开始放声大哭起来,这个拥抱,击垮了我最後的坚强。我像个找不到妈妈的小孩,再他怀里放声大哭。
「你为甚麽...为什麽要这样对我?」我歇斯底里的大声哭喊。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我抱得更紧,来自他身上的温度,一点一滴的传递给我,融化了我这些年来,一直封闭的心,也是放了我这些年来,压抑的恐惧,寂寞,和孤独。
我不断的哭着,眼泪始终没有停下,而姜安辰也一直抱着我,没有说话。
最後,在我抽着鼻息时,姜安辰看向我,路灯的微光在他眼中闪烁着。
「我从来都不这麽认为,在我眼中,你一点也不脆弱,你是个坚强的女孩,是我看过最勇敢,最坚强的女孩。即使你心中很孤单,但你总是不说出来,即使你身体不舒服。你也不表示出来。
我知道你心中很害怕,但是你总是不向他人寻求帮助。这样的你,很棒,但是,我还是很不放心。」他微笑的看着我。
「担心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是不是又担心害怕了?是不是又一个人努力不哭出声。」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眼光柔和。
「但是你现在有我了,不要再一个人忍着,会憋出心病的喔!」
他一派轻松地笑着,酒窝深深的印在他脸上。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闪着,在他的眼眸深处,也闪烁着同样闪亮的光芒,
在路灯的照设下,我清楚的看到他眼眸中映照的自己,
眼中,也闪耀着一丝希望。
那天的我们,才16岁。
我不明白,当时他说的话,是什麽意思。但是如果我可以早点发觉的话,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我们...,会不会有更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