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骤,持着伞,你翩翩而来,浑身都湿透了,我正欲递给你块布,好擦拭些,你却缓缓开口:「行了。」
然後,我们坐在窗边的位置,你张嘴道:「你没什麽变。」
我抬眸看向你,你倒是和旧时光里头大不同了,举止间仿佛透出股久经世故般的稳重,我摇晃着手中的矿泉水,轻声道:「他还好吗?」
其实,我是知道的,他在那场大变故中,去世了。
外头寒风刺骨,冷的我抱紧了自己,却也还执拗的想得到对方的回应,「他还好吗?你知道的,我在说谁。」
「你想知道什麽?」
你不似以往鲁莽,记忆中的你是个什麽也不懂的二世祖,卖弄着家世,还没少欺负同学,我还想像以前一样兴起就拿瓶水砸向你,然後骄傲的想,我是那麽的特别,你唯独不会欺负我,我还可以肆无忌惮的玩你,而现在手里的这瓶水却不好放肆了。
「你不知道?」我蹙起眉头。
你突然说:「他大概觉得烦。」
我疑惑地看向你,还没等我提出疑问,你接着道:「我一天到头给他送花,你说他烦吗?」
我算是看明白你眼中的深沈,铄亮的眼神不再,我该心疼你的,我也没什麽好恨你的,他最喜欢看海了,而你也硬是违背他家人的意愿将他海葬了。
「他很怕疼的。」你忽然开口,声音小的我没仔细听都听不清,「我让他疼了,他大概不爱我了。」
这大概是十多年来,最迷离的事情了,气氛沈默。
我或许会趁人之危说句:「而我确定爱你,爱你十多年头了,现在依然。」但事实上,我并没有这麽做。
我沉了会,再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人,好久,好久没这麽近距离看着你了。
「伯父伯母恨你,所以在那栋公寓里的他的遗物放我这了。」我走向橱窗後头打开个隐秘的小柜子,拿出个小木盒放在他的双手上,「我打开看过了。」
我觉得你最该拥有它。
即使不愿这麽想。
你以前怎样都没哭过,出生在大家族也没少被绑架,那时候冲出头想救你时,你都会兴致勃勃的拍拍胸脯要我别担心,也还依稀记得那时候拥有枪支不算犯法,你又爱出风头,老爱冲枪支最泛滥的一区,一声一声男人就是要出去闯,满身血回来也还没见一滴泪。
我没见你哭过,直到现在也没有。
你翻开小木盒,拿出陈年已久也不能再使用的手机和好几张信封及明信片。
你头低,我看不着你的表情。
你别哭。
学生时期那会儿,你锺情於他,而他锺情於阅读和音乐。
他爱辛波丝卡,你就是看不懂也买了好些堆诗集回了家摆着。
他爱的乐团,你一张唱片也没少的买回家摆着。
偶尔也遇到了有钱也解决不了的问题。
例如他与人干架,一不小心被人抓对了弱点,将他非常珍藏的《漂鸟集》给投入了附近的河川中,当时水流急给冲不见了,他气急了却也不打算和你说,免得你惹祸上身,隔几天又独自回头找那群人寻仇,虽是打赢了,但也遍体鳞伤,好几天不见他,你担心的来询问我,我将《漂鸟集》那事和你说了,但略了寻仇一事,你去沿着河到了河流汇集的尽头处找,什麽都没找到,我好气又好笑,这事隔了也有一天多了,找不到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本《漂鸟集》是他奶奶给他的,年代也相当久远了,怎麽买也买不回应有的价值,我这麽劝你,我想你应该很苦恼吧。
後来一个月的某一天,我看见你抚着趴在桌上的他的头发,低沈的嗓音轻声道:「Theworldputsoffitsmaskofvastnesstoitslover.Itbecomessmallasonesong,asonekissoftheeternal.」
这世界面对它的爱人,揭下了「浩瀚」这张面具;然後把自己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个永恒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