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着书路过客厅的时候,邹阁臣正和傅诗吃饭,傅诗就坐在我以前坐的那个位置上,和邹阁臣不知道说些什么,不停的笑。邹阁臣恰巧看见我,但没看两眼眼神有回到了餐桌上,我看着不由他们得把目光移开,看着楼梯两旁的绿色植物,径直走了过去。我忍不住的想他在看我的时候心里在想着什么?他会不会,他会不会良心发现了放我走?
有人总是说自己有做不完的事,连轴转,高压,太辛苦,想要过悠闲自在的生活,可是其实有事做还是很好的,就怕闲到成天找不到一点事情来做,闲得发慌,发慌的难受,这是时间简史到来之前我在邹阁臣手里的正常状态,所以小东的书递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就觉得,就凭着这几本书,小东足以成为我人生的第二座灯塔。
虽然我一开始是想看时间简史,但是在在一摞书里面拿书的时候,我还是鬼使神差的拿了最后的一本,相对论,厚厚的一本,充斥着我们一串串我们平日生活里用不到的专业术语,但他却给了我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每每就在我较真的去理会他的一个举例或去推到他的一个公式的时候,我总会有一种我还在上学的感觉,就好像你现在推导演算的,下一刻老师就叫你起来回答,脑子一下子就短路了。
这种感觉和我的处境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反差,这种反差让人颓然,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放弃这种感觉,就像抽烟的人太难去戒掉烟,吸毒的人太难去戒毒。
当脑子引力场与弦论环绕时,就不会有太多春花秋月何时了的心情,这样一下来,世界仿佛都美好了许多。接下来几天我基本上除了睡觉吃饭上厕所我都盘腿坐在凳子上看书,我很好奇爱因斯坦是怎么打破人类认知的局限想出了四维时空,更好奇弦论的诞生。科学是一种你知道的越多你就会有越多疑问的学科,所以一旦沉入其中他就会牵引你无尽的走下去。
晓鸿对我几天对她不理不睬的行径很不满意,所以她总是在我看书的时候在我耳朵嘀嘀咕咕,发现不管用之后,就偷偷把我明明放在左手边的水杯偷偷放在我脚边的地上,然后等我找水杯到处找不着的时候站起来一脚踢下去水洒的到处都是。
下午的时候,天上突然出起了太阳,金黄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打在书纸上,一半阴,一半晴,让人有了一种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的感觉,虽然他今天还没有朝气蓬勃旭日东升过。晓鸿进来神秘兮兮的跟我说,有一个秘密要告诉我,让我跟她出去一下,我想着天气正好,又能赚一个秘密我就答应了。天气好,人的心情也会跟着好,可是当我知道那个秘密竟然是种子发芽了的时候我瞬间就不开心了,这是什么秘密嘛,种子发芽了也是秘密吗?我蹲在一堆稀稀拉拉的小嫩芽面前,觉得他们长的真是煞是可爱。虽然自己播的种子发芽很让人开心,但是一想到这也可以被说成是一个秘密心情就不美好,而且关键问题是我竟然还相信了。
我和晓鸿两个人蹲在一片嫩芽前面高兴了许久,那种形容有点像盼了许久终于抱上孙子的奶奶,絮絮叨叨的天南地北的讲话,最后我看着嫩芽小小的两片小叶子,不禁撇过头晓鸿,“你说这是什么花啊,大冬天的就发芽了。”
晓鸿愣了一愣,半天之后告诉我说,“冬天还长的,可能是梅花。”
我惊异于梅花的小时候竟然是这个样子的,虽然我跟不相信她关于梅花的言论,但是我只要想一想,以后这里一片繁华似锦的样子就会一下子好开心。
晓鸿让我回去拿铁锹给她,说是要挖一条界限出来,省的让人不小心没看见给踩了,虽然我觉得这么一大片地都看不见,那条界限也八成看不见了,但是我还是兴致冲冲的给她拿铁锹去了。我拿着铁锹出门的时候恰好碰见小东进门,我跟他挥了挥铁锹,用一种信誓旦旦的跟他讲,“我种的花发芽了,等它开花了,我送你一大束。”
我兴高采烈的同他讲,小东却面容一脸愧疚的不说话,我看了看他的眼睛,发现他的正看向我的后方,我顺着他的眼神回头,正正的就看见了邹阁臣,又是几天没见他了,他一样的看见我不高兴,眼神轻蔑,面色铁青,我想他这副形容,是见不得我高兴的样子。因为我在他面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他虽然也不高兴,但也不会这样,他一定是勾着嘴角看着我冷笑,然后用一句话戳穿我所有的防备。
我看着邹阁臣的脸,敛干净了脸上的笑容,然后慢慢的头回过来往外走,他见不得我高兴,我就不在面前高兴好了,反正我也忌讳在我高兴的时候看见他,这就算凑的刚刚好了。
走到离邹阁臣五米开外的距离的时候我突然好像回过头来问一问他,我就好想问问他,什么时候让我走。但是我不敢问,他一向不开心让我如愿,如果我真的急切的去问他,他就越不会放我走,我抬头看了看天,天上已经找不见太阳,只还剩下一点点阳光,虽然只有一点点,我还是觉得这光亮有点刺眼。
那一点点光亮终究没有支撑多久就在空气中散去了,黑暗一下子就翻滚着填充了这一切,晓鸿挖出一条界限的计划最终也已失败告终,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他一直念念叨叨一句话,这么个破铁锹,拿个挖耳勺都能顶用些。
邹阁臣晚上不在家,兴许下午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要出门去,我想我的运气也真衰,或许我再早几分钟,晚几分钟或当时不和小东搭话,我就不用和他碰上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可能是个晓鸿闹得哪个油烟重的菜吃多了,晚上睡觉格外的口渴,折腾的睡不着,放在床头的一大杯水都喝完了,一点缓解都没有。以前睡觉的时候也总这样,但没有这么渴,怕水喝多了又要跑厕所,总是忍忍就过去了。我看着床头的空水杯,想着,都喝了一杯了,再等等可能就不渴了,然后拿被子蒙头就睡了。
这一觉没睡安稳,睡到半夜不知道几点的时候,喉咙里干的感觉嗓子都有点疼,我迷迷瞪瞪的拿着杯子下楼去找水喝。楼下的灯还亮着,我以前从没半夜下过楼,不清楚情况,但我想这个点了楼下不应该有人,至于开着灯什么的,可能是邹阁臣烧钱的一种方式,而且,对于他这座一年四季一天二十四小时恒温的房子来说,灯泡实在是作不出太大的风浪来。
晚上安静起来,拖鞋摩擦过楼梯的声音都格外明显,格外空旷,我想,幸好开了灯,不然自己都要把自己吓死。下了最后一级楼梯的时候,我才看到,原来客厅有人。
邹阁臣坐在沙发上,眼睛闭着头仰起来靠在沙发背上,兴许是听见了有下楼的脚步声,睁开眼睛撇了一眼,看见是我有闭上眼睛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脚边的地下全是沾满了血的纱布,小东正拿着镊子夹着棉球清理邹阁臣胳膊上残留的血污,邹阁臣受伤了?
我想我一般也不轻易下来,这一下来又下来的真不是时候,看着如此血迹斑斑关乎生命的场景不动恻隐之心真是天理不容,连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只是那个人是邹阁臣这一切就会好像有点不一样。我拿着水杯在楼梯口站了许久,终于还是端着杯子转身进了厨房。
在厨房里我拿着杯子接了半杯热水,又接了半杯凉水,喝一口,然后接热水接满,走到厨房门口,实在不知道怎么出去,又转身回去喝一口水,然后又用热水接满。我也不知道我重复了多少次,最终还是端着水杯走出厨房准备上楼。
我刚走出厨房没两步,小东叫了我一声,“邹小姐,过来帮帮忙吧!”我愣在原地感觉进退两难,我想装作没听见仿佛也有些难度,最后我也不知道我鼓了多大的勇气,脑子犯了多大的糊涂冲着小东点了点头。
我走到沙发边,问到了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和酒精药片的味道,小东站起身来,让我坐在他坐的位置上,然后拿起邹阁臣受伤的胳膊放在我的腿上。邹阁臣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任由小东摆布,我想,邹阁臣这个样子真是罕见。
小东递给我一瓶药粉和干净的纱布,让我撒好药粉后把伤口包扎好。我看着邹阁臣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看的我都开始觉得手臂突突的开始疼。我看了一眼邹阁臣,看见他脸色苍白的有些骇人。我低头小心翼翼的把药粉洒在他的伤口处,我觉得我有点紧张的手心出汗,手中的瓶子下一秒都会滑得掉出去的感觉。
终于上好药替他包扎的时候,或许是手上的力度没有控制好,我拿着纱布刚缠了一圈,邹阁臣的手臂就疼得抽了一下,我觉得我不适合再包扎下去,想叫小东来,一回头才发现,人都不见了。我回过头,才发现邹阁臣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看着我,可能是因为我弄疼他了,他想起来骂我,不过他没有骂我,他就看着我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受伤了脸部苍白,面部表情竟看起来竟更柔和。我没敢多看,低下头赶紧,继续包扎。伤口面积很大,一卷纱布缠完了我也觉得没缠几层,我把纱布最后一段撕开成两半,绕过手臂,扎好结,想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好了。”一切完毕,我才感觉到后背已经满满的全是汗。
四周安静的不像话,我觉得我最后一句说的有点多余,直接甩手走人就好了其实,我刚冒出这个念头一个声音就打破了寂静,“给我包扎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被他问得一下抬头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是我不想回答,是我自己这不知道我为什么紧张,紧张的出汗,我想了想说,“你休息,我先走了。”
没等我完全站起身,邹阁臣用他没受伤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往下拖我一下受力不稳整个人摔倒在沙发上,我挣扎着起来,奈何邹阁臣抓着我,受伤了也还是那么大的力气,这样的情况,我看他一点都不需要被人为他疗伤,邹阁臣顺势在沙发上躺下,转过身然后抓着我的手松开了力气,转而用那只受伤的手搭在了我的腰间。
我感觉邹阁臣的温度就近在咫尺的包围在我周身,一阵异样的感觉一下子就在脑海里炸开了锅,闭着眼睛伸手一把就推开了邹阁臣,尽管我当时是神志不清的,但是我还是不知道我当时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因为在平日里,我哪怕是被一棒子抡成了个傻子我也是不敢动邹阁臣一下的。
沙发不宽,邹阁臣可能是没有防备一下重心不稳,整个身子就侧了出去,他手疾眼快的一下子用右手一把扶住了茶几没让自己摔下去,但巨大的受力让茶几发出尖锐的声音。我听着茶几发出的尖锐的声音,一下子被激的脑子清醒了过来,我看着邹阁臣狼狈的动作和右手手臂纱布上渗出的红色一瞬间觉得气都有点吸不上来的感觉。
我看着他的眼睛有点不寒而栗,我躲开他的眼神忙坐起来伸手想要扶他一下,但是他已经坐好,早已没有我出手的机会,在他犀利的眼光中,我飞快的退到沙发的另一角,我也不知道我这是在做什么,我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我把手藏到身后手指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服,抬起头,在邹阁臣面前,我的眼光不知道放在哪里,我说,“对不起,对不起。”
邹阁臣看着我,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表情,他看了我半晌,最后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拉,我受力不稳一把跪伏在他面前,这个姿势让我产生了一股强烈的羞辱感,但瞬间又被理智吞没,对于我这种什么都没有了,连自己都不是自己了的人,有什么颜面去在乎尊严的问题呢?
邹阁臣用手指掐住我的脖颈迫使我抬头,低头就吻了上来,我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伸手想要推开他,却在手指马上就要触碰到的地方停止,无力的下垂。我就是再傻我也知道,如果你没有能力杀了邹阁臣或是永远的摆脱他那就不要反抗,可是有些动作是下意识的,他先于我的思想,我也没有办法。
邹阁臣用力的用他的吻发泄他所有的不满,其实他要是不满他打我骂我我都没关系,只是邹阁臣肯定不愿意这么做,这么久他已经清楚的知道我的软肋在哪,像他这样的人才不会做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他永远都能一针扎进你的骨血,然后让你痛不欲生。
知道我感觉到呼吸困难双眼发黑了邹阁臣才放开我,他就这我现有的姿势,用力拉我躺倒在沙发上,自己单手撑着沙发嘴角噙着不知道是什么意味的笑看着我,我微不可闻的蜷了蜷自己的身体,手臂紧紧护在胸前看着邹阁臣一点点向我欺身过来,我在他看人就像看小白鼠的眼神中惴惴不安,所幸最终,他只是躺在我旁边,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我又做梦了,梦里的世界动荡不安,我梦见了我的爸爸妈妈。
我梦见在一座充满阳光的房间里,系着格子围裙的妈妈正在厨房里忙着张罗饭菜,爸爸就坐在我旁边陪我一起等着吃饭,明明很美好,可是我却怎么也看不清爸妈的脸,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爸爸妈妈,所以爸爸妈妈长什么样成了我心里永久的疑问,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们就这样近的在我面前,所以我固执的用力想把他们看清楚,可是任凭我怎样焦灼,一点作用都没有。我急得大哭,爸爸伸手拍拍我的背不停的哄我,叫我乖宝宝不要哭不要哭,可是我的眼泪就是止不住,眼泪漱漱的掉,直到妈妈炒完最后一盘菜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坐在我旁边哄我我才抽噎着收住了眼泪,妈妈拿起我面前的筷子递给我,我刚伸手接住,阿爸妈妈就同时站起身来开始往外走,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不知道发生什么?直到我反应过来爸爸妈妈已经走到门边,我丢掉筷子跳下板凳就追,可是没有用了,我跑到门边门已经锁上了,任凭我怎么打都打不开,我就这样扒着门从门缝中看着爸爸妈妈越走越远,我拼命的一边打门一边哭着喊爸爸妈妈,带我走,放我出去,带我走,我声音嘶哑着一遍一遍的喊,没有用,他们都不曾回头。
邹阁臣把我从梦中拍醒的时候,还是凌晨三点,我是哭着醒来的,伸手摸脸的时候,脸上湿漉漉的一片。邹阁臣一把把我拉起,脸上掩不住的盛怒,我瞄了他一眼不敢抬头,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用力迫使我看着他,言辞狠厉,“有多想走?做梦都忘不了让人带你走?”
我听着他的话同时联想到我的梦境,虽然我知道不是那样,可是一句话的解释都讲不出来,我想走是事实,我做梦喊着要走也是事实,如果我有心我想解释,可是要我怎么解释才能让人相信这一切并没有关系呢?
我的下巴被他捏的生疼,他见我不说话,手指渐渐收力放开了我,转身上楼,在他离去之前他还特特轻蔑的看了我一眼,说,“你就是蠢,说不定你好好听话,我一高兴你就自由了呢?”
我听着他的话,心一点一点的凉,听话?!真的太难做到,我不知道在邹阁臣么世界里什么是听话,我怎样做才算听话?我要听话多久?如果,如果真的我听话他就放我走,那我被囚禁在这里的意义在哪里?难道只是为了让我听话吗?问题太多,我捋不清楚。
我只知道反抗他不会有好下场,但只是听话就能得偿所愿这样的话我实在是没理由相信,可是,我选择相信,因为我绞尽了脑汁也没有办法,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我选择相信,我就想着这是他亲口说的,能比其他的方法成功率高一点点,高一点点就好。
我出声叫住马上就要消失在楼梯拐角的邹阁臣,“我保证好好听话。”
我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想要看看他的反应,他大概没猜到我会把他的话当真,他的后背似乎僵了僵脚步停了下来站在原地驻足许久才说了一句,“我高兴就行。”整个过程连头都没有回过一下。
他高兴就行?对,他高兴就行。可是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做他才会高兴。客厅里空荡荡的,灯火通明,我蜷腿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可脑子里就跟这房子一样,空荡荡的,空白的不行。我在沙发上坐到快天亮的时候才上楼,其实我这个时候上楼着实是没有必要,可是,我好怕好怕等到天亮了会有人问我大清早怎么会在这里,我会很为难回答这样的问题,因为撒谎心虚,说实话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