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宫.仰承殿
紫相帝在上位御案前坐了下来,接过宫女递来的暖茶轻啜了口,这才看向在一旁各自落了座的绍彦皇子与兵部尚书萧镇伦。
「好生跟朕说说,如何会传出舞旭国主要背离数十年盟约的消息?」才刚打了胜仗,还来不及设宴给军队洗尘接风,皇子绍彦就立即上奏禀告关於舞旭国有毁盟的消息,让紫相帝忍不住拧眉的同时,也总觉得哪里的盘根错节有了差池而心生不安,毕竟这十数年来的两国间商贸往来频繁,再加上互有联姻结盟的关系,突生这消息委实令人不解。
「陛下,舞旭国二个月前才送来无双公主与绍彦皇子的婚书,虽可表咱们两国的盟约交情,但这毁盟的消息却是三个月前便传出,那时正因为仍有诸多可疑之处外和碍於在合婚商谈的重要时刻,微臣与绍彦皇子才会在讨论之後,决议先派人赴舞旭国了解消息的正确性後再行决定呈报给陛下,於此非常时期,诸多干扰皆不宜为之。」兵部尚书萧镇伦从容淡定地轻语,眼神里深沉的看不出情绪。
「父皇,就在方才儿臣接到密探传回可靠的消息,舞旭国主在两国接壤关卡处布下了兵马粮草,操兵演练就是准备要开战的样子,因事关重大…比起孤尘国的种种利害关系,哪怕是将与儿臣婚嫁的无双公主,也远远不及国家社禝来得重要。」绍彦吐了口长气,俊朗清明的五官上是深深忧虑,让紫相帝忍不住陷入深思。
「陛下,微臣以为这事不容迟疑,皇子的军情密报应该是错不了,前几日微臣另派人潜入舞旭国都内查探的密探亦截获一封密函,还请陛下过目。」自袖中取出一封烙了舞旭国信笺封印的件呈上,萧镇伦好看的眉间尽是忧虑之色,打了好几个摺。
「真是可恶至极!枉费朕多年以来和那舞旭国主称兄道弟,今日才知晓那老狐狸的真面目,来人!召辅国大将军上殿。」紫相帝大怒拍案而起,在萧镇伦与绍彦皇子尚来不及反应下,派人去宣召尚在宫内的辅国大将军前来,当下令两人脸色一白很快便交换了笃定的神色。
「父皇,此事仍有许多疑点未解,应再行从长计议为宜,毋须宣召辅国大将军上殿,请父皇三思。」绍彦皇子忙不迭便立即出言欲阻止,可见那宫人慌张离去的身影便可知眼下应是来不及制止了,倏忽墨绿色眸中闪过一丝愠怒杀意。
「国运大事岂容儿戏,辅国大将军执掌兵符定该知晓一切。」拧了眉,紫相帝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神里透出试探的凌厉,让他们二人的心中忍不住一凛。
「父皇所言极是,是儿臣疏忽了。」袖中的指甲狠狠的掐入自己的掌心,皇子绍彦强迫自己硬是压下满腹的不悦,恭恭敬敬地回道,忽尔袖中的手探到的一抹冰凉让他的眸底瞬间闪过嗜血狂妄的光芒。
「镇伦,现下兵马粮草配置如何?」紫相帝未曾留意皇子绍彦的异样,只是淡淡地看向另一旁的萧镇伦冷冷地问道。
「启禀陛下,这事恐怕…也只有绍彦皇子才能回覆您了。」萧镇伦退了一步阴恻恻地笑看着一脸不解的紫相帝,眼神冷冽森然的不带一丝温度,让紫相帝心中忍不住一惊,但事态显然已经来不及扭转结局了,正要回身抽身後架上的那把剑,鲜血便自他口中涌出直接染红了明黄色的龙袍。
「绍彦,你…」紫相帝的瞳孔因痛楚一缩,胸口的衣襟上泛开血腥红花,正中间则插着一把抹了毒的金龙匕首,他不敢相信自己养了这麽多年的儿子会如此对待自己,伸出手他想狠狠的拉住绍彦的衣襟问他更多,却被绍彦冷冷地便避开紫相帝伸来的手任其犹如无依棉絮缓缓地倒下。
「辅国大将军到---」就在紫相帝徐徐倒下的那一瞬间,嘹亮的通传声在殿门外响起,已然换过一身浅紫宫装的紫希公主,也正好来到门口看到眼前惨不忍睹的景象。
「皇兄!」顿住原欲跨过门槛的脚步,紫希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另外二个亲人,那眼神…分明是杀红了眼的模样,就在这时候,她忆起了已经怀着身孕的皇嫂瞬间拉回了混乱思绪,吸了口气,她毫不迟疑地转身跑向皇后的居所,可美丽的紫眸中,眼泪却再也忍不住地似断了线的珍珠在冰冷的空气中飘散。
「来人!马上传令拿下剌杀皇上的辅国大将军!」回过神,萧镇伦一脸肃杀地喝令禁军,抽过架上的宝剑,他毫不迟疑地便一剑抹过通传太监的脖子,提气往紫希跑离的方向追去,眼下只要除掉皇后与紫希公主,天下就稳稳妥妥地的是绍彦皇子的。
「枉费我唤了你二十年的父皇,你就以为我什麽都不知道了吗?」蹲下身睨着他,绍彦墨绿色眸中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恨意,不复见平日的温文儒雅与恭敬态度,让紫相帝忍不住为他的冷血寒了心。
「绍彦…朕从不曾打算瞒你的…」黑血不断从口中涌出,紫相帝看着他的眼神仍是带着温暖慈爱并未见到有任何一丝责备之意,让绍彦的心中莫名地感到不安起来,但想起平日母妃的谆谆教诲,他原本的动摇的心又冷硬了许多,说出口的话更是伤人倍增。
「你害我父皇丧命,本就该一命赔一命,还恬不廉耻的强娶我母后为妃贬低她的身份,想不到你窃占皇位这二十年来,居然可以认为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真令人感到不耻。」朝他吐了口口水,绍彦恨恨的语气里是悲愤也是怨怒,二十年来他等的便是这一刻,就是即将为自己被夺位夺妻的父皇报仇血恨的时刻。
「傻孩子…你着了你母妃的道了…这是…你父王的信…朕没法子再照顾你了,以後你自个儿要多谨慎,别再…别再中了别人的挑拨了…」血液不停流失的紫相帝已无力再撑住自己的身形,颤抖着手自怀中取出一封封鍼的锦帛轻轻地塞进了绍彦的手里,此刻的紫相帝并没有丝毫的怨恨,有的只是那早就浓得化不开的疼爱,再也说不了更多,只见他原想轻抚绍彦脸庞的手,此刻已经无力地缓缓垂落在冰凉的地板上,那一瞬间,悲凉地教绍彦的眼底漫开了一抹水光。
「…」犹豫了会儿,他这才小心地摊开那封锦帛专注的阅读内容。
(吾弟紫相,吾已染不治之症命不久矣,由汝承帝位再合适不过,但愿汝念百姓期望与心之所向,以仁义治国、以忠孝齐家,将孤尘国发扬光大,吾虽心无罣碍但有一事相求於汝,能得心兰相伴乃吾之所幸,本欲拣日纳入襄王府为正妃,然…为兄怕是没这个福份,只能私心恳求汝与芙儿替为兄照顾心兰与心兰腹中为兄之子,为兄知晓汝与芙儿感情和睦,不求汝立心兰为后,但求汝念在为兄悉心照顾之份上,封心兰为妃好生照顾她与她腹中的孩子,如生女便唤雪儿,若生子便取名绍彦,那为兄便心无所念了,兄襄王汲紫诺绝笔)
「这怎麽可能…」锦帛自绍彦手中滑落,墨绿色的眸底盈满风暴欲来的绝望,不敢相信这似乎才是真相,他茫然的眼瞳缓缓地对焦到已然气绝的紫相帝,那心居然扭曲的生疼了,想起了这二十年来,父皇是有对他那无微不至,而且是照顾有加、悉心疼爱的回忆,这是要他情何以堪…
「彦儿,彦儿…你没事吧!」不知何时来到身旁的卢皇贵妃,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美丽的脸庞彷佛都没能让那岁月留下一丁点痕迹般,至今仍然是数十年如一日般的貌美如花。
「母妃,儿臣没事让您担心了。」悄悄地捏紧手心的锦帛,绍彦这才幽幽地漾开一抹笑容安慰道,墨绿色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又很快隐藏。
「彦儿,命人宣读遗旨吧!刻不容缓。」自怀中取出一帧圣旨不动声色地递到他手中,皇贵妃的眸中平静的不似才刚让儿子杀了自己名义上丈夫,是那般的淡定沉稳,让绍彦的胸口忍不住窒了窒。
「来人,宣读遗旨。」深吸一口气,墨绿色眼眸泛起浓雾般的冷冽,绍彦将手中的遗旨递给奉命宣旨之人,不再有一丝的犹豫。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孤尘国帝薨,命皇后殉葬於皇陵,诏立绍彦皇子为新帝,钦此,吾皇万岁万万岁!」捧着圣旨恭敬颤抖地奉上,太监低着头不敢有所表示,更不敢回眸去看那躺在仰承殿上的皇帝陛下未寒的屍骨。
「拟朕旨意,国丧三日举国服孝违者问斩,追封母后为圣皇太后,并封卢皇贵妃为皇太后掌後宫。」摆摆衣袖,绍彦皇子眼神冷冽地看着跪在一旁的母妃,手心的锦帛愈发死紧。
「谢陛下恩典。」低着头的卢皇贵妃兴奋地忍不住颤抖,这些年…她忍耐後宫寂寞的二十年终於有了回报,也终於可以杀了舒芙儿那个贱人,只要舒芙儿一死,这一切的尊贵辉煌便为自己专有的,再也没有人可以跟自己比个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