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她跟泉忻去星巴克买咖啡,没想到就连这点小事都能有惊喜。这位星星公主震惊地指着价目表,「我最爱的抹茶冰沙什麽时候涨到这麽贵了?」
她很舍不得喝星巴克,但在美国星巴克之外的咖啡店并不多,几乎是寡头独占的局面,不过即使很少在星巴克消费,她仍对价位有所了解,「一直以来都是这个价啊。」
「可是我从来没买过,真没想过那麽贵。」
「你不是最爱喝吗?」
「可是都由我男友出钱啊。」
「那跟你男友交往前你不喝吗?」
「跟我家人出门,都是我爸妈买,跟我朋友出门,我的哥儿们都抢着付钱啊。」
一步一惊喜一秒一惊叹,她可以预见与星星公主共居的惊奇日常生活。
相偕走回公寓後就到了公主午睡美容觉的时间,公主似乎知道她不介意,越发尽兴地吊着毛骨悚然的鸡猫子哭调高唱摇篮曲,她知道公主要安眠了,但还是忍不住发问,「你男友跟你交往後不会被你的摇篮曲吓到?」
「他又没听过。」
「嗯?」她微微一愣,忽然注意到这答案有些怪。
「你们不是交往两年了吗?」
「对啊,可是我又没跟他一起睡过,所以他没听过。」
这下她惊讶了,公主的男友打败诸多竞争者脱颖而出,想必当年大概在宇宙盃男佣大赛经过一阵奋力厮杀,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却能当现代柳下惠,恪守婚前不进行性行为风范,真是现代都市传说。
「你在说什麽啊,婚前本来就不应该有性行为啊,那都是现代一般人在乱搞。男人蠢也就算了,那些会在婚前跟男人发生性行为的女生我就不知道那在想什麽,根本就是脑子不清楚又自贬身价,况且怀孕了那不就完啦!」
被星星公主戳中心虚跟心痛处,她一时语塞不敢吭声。
「呃,可以戴保险套啊。」
「可是我觉得那安全性很有问题啊,那套子那麽小那麽扁,男人下面那恶心的东西也是,这样哪戴得住?」
「啊?」这句话听起来不太对劲,「呃,你该不会是以为男人那边......就跟保险套一样圆圆扁扁的吧?」
「不然呢。」
她没记错的话,星星公主正在修大体解剖学,而且目前为止在班上一直稳拿第一名。
「你不是都看过三次大体了吗?看到的生殖器应该不是那样吧?」
「那个地方不是考试重点,我不会去记。」
要是别人听到星星公主说男人的生殖器长得跟保险套一模一样,肯定会暗自嘲笑遐想她的男友尺寸到底是可以有多侏儒,或肯定是性无能。以她的立场她并不希望星星公主知道她了解男人的生殖器长什麽样子,所以她只能暗自祈祷星星公主别对别人说这些,然後忍笑着在心里对星星公主身边这位苦命骑士道歉。
忽然想到这里,心头有点泛苦,此刻她希望能回到纯真不知人事的年岁,以前的她对於生殖器的长相的确一点概念也没有,但如今回首已是百年身,备感沧桑。
聊到男友,星星公主似乎已经没有了睡意,忽然开了新的话题,「对了,我有跟你说之前他怎麽跟我告白的吗?」
有幸听闻星际名人星星公主诉说当年盛大的赛事,她这个蛮荒低智慧星球上的普通居民自然愿闻其详,暂时将内心隐约发闷的苦摆到一边。想必自己无缘得见的外星盃男佣大赛,必定是精采非凡,可能会考30秒内能洗完多少碗盘、一次能扛几吨重的垃圾、刷马桶的速度与乾净度之类的。
「高中快毕业的时候,有一次我、他跟我妈去百货公司,经过美食街,他忽然就当众单膝跪下,求我跟他交往。」
那名谦卑的骑士在大庭广众之下跪伏在公主面前,低着头手里高捧着一串闪耀动人的水钻项链,恳求能与公主一亲芳泽。和蔼慈善的皇后在旁笑问公主是否芳心大动,但公主竟然震惊地弹跳了三尺高,瞬间退了有好几步远,惊恐地瞪着骑士,然後撩起高雅华贵的裙摆直奔厕所。
现场围观的众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过了五分钟公主挺起高傲的脸庞离开厕所,要回到母后身边时,没想到骑士仍然跪在人群的中央,高捧着项链,朝着她离去的方向痴痴凝望,彷佛已在望妻崖上苦候了千百年,全身风化成了石像,一动也不动。
公主更惊恐了,顿即使出第二次尿遁招术缩回厕所,然後待了十分钟,缩头缩尾地探头再看,没想到厕所外的时间早已冻结,骑士仍摆着与早先一模一样的姿势。
最後公主一脸窘迫地缓缓走回骑士面前,伸出纤纤玉手按在骑士的手掌上,骑士敏捷地赶忙弹身而起,顾不得膝盖酸麻疼痛,立即为她挂上了水钻项链。现场看热闹的群众们欢声雷动,欢送公主离去,骑士紧跟在後护卫公主,脸上散发着幸福骄傲的光辉,一旁的和蔼皇后欣慰地报以微笑。
「所以他不是马桶刷最乾净才追到你的?」看来不管是当水电工、驼兽、凯子、家政妇,都还是比不上传统浪漫攻势。
「拜托,我是觉得丢脸才赶快答应他的好不好,回家我就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看来无论如何,胆敢让公主当众丢脸就是该死。
「我知道很多女生都喜欢那一套,但他这样做我当场真的是吓跑的,我觉得这样做很白痴。你有遇过有男生对你做什麽很浪漫的举动吗?」
她的脑中快速闪过阿冲在情人节晚上边哭边抱着她小腿跪求送巧克力的画面,以及佛莱迪做得那一堆自以为浪漫但让她气到脑充血的事。
「没有,我没你那麽好命。交往後他还有做什麽很浪漫的事吗?」
「很难,因为我跟他上了不同的大学,这两年我们只见过四次面,大三我就转来这里了。我念医学他念理工的,非常忙碌。」
「你们两个好厉害喔。」
「这没什麽啊,大学本来就要念这些才有饭吃,我哪像我们高中那些移民来的蠢蛋,他们SAT(美国高中升大学的考试)成绩低到简直低能,所以全都去念企管跟经济系之类的商学院,出来也没什麽用,但还是好歹要毕业啦,虽说我认为念这麽简单的东西还没办法毕业,那要不就是真正的白痴不然就是根本没在念书吧。」
她再度被星星公主踩中痛脚,不想被查觉异状,这次她更困难地强迫自己开口继续闲聊,她留意到星星公主提到了移民,於是她就这一点提问,「你刚刚说高中移民的学生,是高中才移民来的吗?」
「差不多,他们都上那些英文程度很低专门开给他们上的简单课程,毕业了只能去上社区大学或普通的加州州立大学。」
她回想起自己的高中,几乎有四分之三的学生都是外来移民,她知道自己的高中是後段放牛学校,当年在学校试图去普通甚至资优班上课,程度完全追不上从小在这念书的美国人,刚开始连听都听不懂。
毕业时她看了学校校报上的榜单,她认识的移民朋友当中,程度较差的学生出路的确就如星星公主所说,但程度较好的甚至已经能上普通跟资优班的却跟美国人一样上了加州排名前端的州立大学,而少数几个去了东岸的优异美国学生她并不认识。
「奇怪了,你们学校那些笨蛋移民为什麽能上排名那麽前面的学校?我在我们学校拼死拼活也才不过上了这里呢。」
星星公主描述了自己所就读的明星高中竞争的盛况,因此她听了也感到奇怪,这样比较起来在她的学校考上名次较高大学的学生,到了星星公主的学校就只能录取社区大学或普通的加州州立大学,那这样不是变相鼓励大鱼来小池中当山大王?
「唉,跟你们土生土长的学生比起来,外来移民少念了小学到国中的课程,学问是累积的,少了这一大段外加语言隔阂,难免跟不上呀。」她希望能让星星公主了解到移民的难处。
「嗯......这样说起来,他们除了少上这麽多年的课之外,比我们少补了这麽多年的习,也是有差的吧。」
「补习?在美国也流行补习?」
「当然要补习啊,我们学校附近整条街都是补习班,下课就直接去那里报到,不过都是华人开的补习班啦,也只有我们华人会去上,移民是笨美国人是懒,这两种人是不会去的。」
她的学校附近自然是没有补习班,她也不认识有人会去补习班,毕竟学校的课没有难到那程度,而且或许一部分就被星星公主说中,移民是笨美国人是懒,总之没有补习风气。
「我真的以为在美国不盛行补习。」
「那你就错了,我们从小补到大,小学就开始去补SAT了。」
「小学就开始补大学考试?」
「对啊,不然哪考得上,还要请家教来教学。」
「家教不是很贵吗?」美国人工贵,医疗给付不多而且不是人人都有,看个牙要300美金、修个马桶要50美金不是新鲜事,何况是请家教。
「不会啊,大家都请,一小时一两百美金不算什麽吧。」
在美国,贫富差距与教育程度成正比的程度是她无法想像的。这些年来因为课业并不顺利,她羞於联络高中同学,因此跟高中朋友都断了联系,但辗转听来一些消息。
听说她那一届第一名的学生考上了柏克莱大学,却才念了一学期就二一退学。其他也有人考上排名较好的大学,却面临二一危机而暂时退守到排名较後面的州立大学与社区大学补学分,想在程度较低的地方上课,把学分传回学校列入计算,拉起学期总平均以免遭到退学。
看来她从未了解过美国的教育制度体系,外加语言程度差异以及少掉了小学到国中的学习,还有这些年来的感情纷扰雪上加霜,等她发现自己深陷这一切构成的流沙时,她已难以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