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宋玦与萦萦到达顾府时,顾程北和周愈离他们已经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言不发。
他们面对这个情形不知所云,直到周愈离率先打破这个尴尬的沉默。
「这家伙从拿到青辞的信之後就变这样了——」他忽然叫了声糟糕,似乎现在才想到这两人还不知道青辞被捕入狱。
宋玦连忙说他们俩就是知晓这件事才来这里的,这才让周愈离的脸色缓和起来。
这时宋玦走去顾程北面前,脸色原本是凝重的,可最终还是以安慰的口吻问道:「到底怎麽回事?青辞是救还是不救?」
顾程北茫然地抬头,眉宇间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救?如何救、怎麽救?」见大家不明所以,便起身说道:「青辞是石川手上的筹码,倘若这几日一点动静都没有,那还能敷衍了事;但若是有人劫狱,不管是不是我做的,一切便会付之一炬……」
闻言,一时半刻谁也说不出话来,军长所言的确说到了重点,这是个只能坐以待毙的困局,下一步该怎麽作只能看老天爷赏不赏脸。虽无人提醒,但大家早已心知肚明,此刻谁最希望顾程北早日下台?难道还有比孙洋更适合的任物吗?可怕的是他不会理所当然地去劫,而是会布下陷阱,引诱所有人靠近。
周愈离率先打破平静,他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表现他不愿屈服的决心,「既然我们什麽都做不了,那不如先解决一件事。」
他看着军长,眼神犀利,「顾程北,你总要先告诉我们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麽吧?既然是兄弟、朋友,难道你还要继续瞒着自己承受吗?」
此言一出,众人心领神会地理解到重点,既然身处四面楚歌的局面,那便冷静下来,把能知道的事情一件件理清楚。
被点名的人愣了几秒,凝重的神情蔓延出一股惆怅,欲言又止。
宋玦刚要说什麽,看了眼萦萦後却止住了嘴,直到萦萦勾住他的手臂,笑了笑,他才重新启口。「不管曾发生了什麽,你都没有一人承担的权利。这个真相对你很重要、对青辞重要、对我们也很重要。」
顾程北环视四周,好几双坚强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他,他不禁无奈苦笑道:「行,我长话短说。」蹙眉,「丑话说在前头,先别打断我,听到最後再说。」
於是在大家的承诺下,他才缓缓道出心底隐藏的最深的往事。
所有的事要从很早之前说起,齐府当初能够致富是有原因的。十八年前南京异常下起大雪,古怪的很,齐老爷意如往常地做起买卖,当时他资历尚浅没赚多少钱,此刻被这古怪的天气冻的直发抖。
他嘴里冒着白烟,一边用力搓手取暖,「啥鬼天气,是要冻死我不成?」语毕,他赶紧收拾起摊子准备回家,还能照顾即将临盆的婆娘。真想要个女儿啊,他想着。
他踏着兴奋的步伐前进,可回报他的不是满脸笑容等待他回去的婆娘,而是因为意外早产,几个邻居急急忙忙请来产婆,一群人神情紧张地跑上跑下。齐老爷届时吓的不知所措,他来不及想怎麽没人告诉他这件事,立马挤身进去人群,焦急问道:「内人怎麽样了!」
说着,屋子里出来个姑姑手里捧着大盆子,里头是沾满血迹的毛巾。
齐老爷脸色唰一下惨白,忍不住想冲进去,被挡下好几次。
他开始缠着出来的姑姑,结结巴巴道:「怎麽那麽多血?怜儿她……」那名姑姑蹙眉,纠结很久道:「事情有点紧迫,你家姑娘血气不足又突然早产,恐怕……」
齐老爷抓住她的袖子,万分焦急,「恐怕什麽?是什麽你说啊!」
姑姑见他如此痛苦心里更加感慨,她什麽话也没说,直摇头。
那晚,齐老爷抱着其余四个孩子,在外头不停等待,但天不从人愿,齐夫人最终死於难产,留下一名女婴。
老爷对这名女婴宠爱有加,自从她出生後的两三年,齐府的生意愈做愈大,最後成为富甲一方的家族。然而没有任何人知晓,齐家暗地里勾结官府做了大量不法勾当,因此钱财源源不绝进来,当年知道所有细节的除了老爷便只有吴晔,吴警官。也是他在十几年後背叛当时的约定,抄了齐府。
离奇的事情开始了,齐家最小的女儿齐宁在三岁时,赫然失踪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女婴便在奶娘一时不察的眼皮底下,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当时奶娘牵着她一步一步在市集逛着,经过一摊卖油球的店家,奶妈一时嘴馋便想买一包,齐宁不爱吃这个,於是她让宁儿在身旁等着她付钱不要乱跑,然而就在这极短的时间内,齐宁便消失无踪。
齐老爷大怒,命人在整个南京城里翻上翻下,几乎快把土地给翻了过去,依然没有千金的下落。老爷又气又恼,他已经失去了怜儿,难道老天爷还不满意吗?还要将宁儿从他身边夺走吗?
他们寻了足足四年之久,而就在这第四年,齐宁她回来了。
齐老爷依旧在外头做着生意,满怀希望想找到他的女儿,彷佛回到了怜儿生下宁儿的那个冬天,七岁的齐宁被一个全身穿着黑衣的男人牵着,头上绑着两个丸子,清秀的稚嫩脸庞上勾着淡淡的笑容。黑衣男子拍了拍齐老爷的肩膀,虽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但依旧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喜悦,「请问是齐老爷吗?我找了这孩子的亲人许久,这是您四年前失踪的孩子吗?她说她叫宁儿。」
这名黑衣男子说,齐宁当时误上了他准备去外地做生意的货车上,待他发现时她早已受寒发起高烧,他照顾了好一阵子才好转起来,可偏偏她只是个三岁的孩子,什麽也记不住,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於是他动用一切他能动用的情报和朋友,依照她身上衣服的布料和玉佩,在沿途的城市不停寻找,因为南京与他们所在之处甚远,因此到此时才得以相认。
能够和失踪许久的孩子相认是多麽开心的一件事,齐老爷自然是十分欣慰,几天後他安置了齐宁,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比以前更加宠爱她,加上兄弟姐妹们的陪伴,齐老爷才得以安稳地度过这些年。
可当时齐家上下并不知道,他们正陷入一个极大的阴谋里。
在齐府壮大期间,他们与顾府结了娃娃亲,顾府一直以来与小日本的交情甚笃,尤其在这几年来日本的野心日日扩张,顾府不得已为了国家表面与日方亲近,实则正寻找他们的软肋。可惜的是日方怎麽会是省油的灯,这个世道,人与人之间还是需要一点怀疑的,日方试图放置几个棋子安插在顾府,让他们根深蒂固,若有任何一点问题,顾府便会全然掌握在他们之中。未来谁是顾家的主子?十三岁的顾程北便是最好下手的目标。
想当然尔,这其中一个棋子,便盘算在这名可怜的未婚妻——齐宁身上。
一个思虑周全的计画出现了,狸猫换太子的方式以日方的思维重新规划一次,势必要有人牺牲,於是真正的齐宁大小姐牺牲了,而将日方训练有素的女孩给扶正了。
他们事先找了个跟真正的小姐长相相似的女娃来,再加上严格的训练。唯一不同的是,真正的齐宁脖子後头有个明显的红痣。
明眼人都知晓,这并不是最好的手段,分明有数不清的方式处理,为什麽要选择换人这样荒谬可笑的办法呢?不是日方愚蠢,而是顾府太精明,所有进去的仆人个个都要家世清白不能有任何污点,倘若直接了当的塞人呢?那时各个将领手握重兵,日方的势力明显矮了一大截,若是二十年後那是轻而易举,可此时此刻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