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青辞收到一封来历不明的信。朝暾之气刚起,她便在床头看见一张折的完好的信纸,这会儿已回到奴婢的住处,身边更没什麽朋友怎麽会有人写信给她?
她拆开,里头仅有一行精细端正的字形:前路不明,慎选去留。
青辞斟酌完信中之意後便将它丢进油灯给烧了,就算上头没有署名她也知晓出自谁笔下,军长行事谨慎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回出了这样的事怎会想再用她。好在她知道军长刀子嘴豆腐心,还是给她留了选择。
意料外的这次军长特别的小心,让她保留了奴婢的身分安分住在府邸,工作量虽明显少了些多出来的时间则是与李若、张队长个别作训练,依照本身条件而做的体能、枪击、反应能力等集训,自然也认识一点原本府邸内的特务人员。
但最使青辞在意的,还是自从上次萤火後,一星期不见踪影的他。
「青辞姐。」听到叫唤她回身看过去,小珀这几天对她相对礼貌了些,在这宅子几年了一点历练还是有的。身边人常不在宅子、回来时偶尔带着伤痕、见她与一些身手稳健的人在一块,想也知道发生什麽。
小珀刻意小心谨慎的走过来,「初四便是军长生辰了,这几日大家都张罗着,许多大人物都会过来,姐姐会和我们同乐吗?」
她扯出不难看的笑容,道:「金欢酒店是什麽地方,是我这种身分的人连看都不敢望一眼的。就算军长许肯那种达官显要之地我去了也格格不入。」随意讲大厅的杂物书籍清理个遍,这几天除了训练以外没什麽事情,整个宅院变的格外整齐明亮。
对方睫毛一眨,轻巧的步伐向前更往一步,「往年军长总是带着李若和张旭,但今年不一样!」勾起青辞臂弯,又是那副有求於人的模样,「近几日军长对姐姐那是关照的很,连药都是在他的督导下亲自见你喝完的,可见军长於你心悦呀!」
听闻,青辞原本苍白的脸庞一时间红润了不少,身子尴尬一僵,回首拿起废纸就往她头上一敲,「你是哪里听来这麽荒唐的话!让你少去茶楼这下好了,如此便是戏文听多的下场!」
小珀叫了声疼,噘起嘴来嘀咕道:「这几日大家都在揣测,说、说……」对着某人雷霆似的双眸,声音些微颤抖,「说青辞姐是否真会破了军长永不再娶的诺言。」她眼睛试探似的瞄了眼,正巧对上青辞的脸色一青一红着实难堪。
青辞心底一阵骚乱,欲往嘴边的辩解张了又闭、欲言又止。哑然道:「不、不可能的,别再传那些有的没的,非要把我推上惹人厌的浪尖上不可吗。」
「唉呀,我们几个也就随便传传忽悠忽悠时间,不过说真的……姐姐真的半分感觉也没有吗?」小珀嘴边笑了笑,指了下青辞左胸膛。
她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回房读你的戏文吧,反正不管日文、中文你都懂,补充补充你的思路,乖啊。」青辞将对方肩头一转,往房门那推去。
十分钟後门後传来一声。
「真的没有吗?」
「没有!」青辞怒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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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白日当头,热风吹的枝桠声声作响,一声惊响的枪雷划过一片宁静的树丛,几只鸽子飞出拍起浓纤合度的身躯,遥望天际。
「不错,大有进步。」张旭颔首,走往八十公尺处将坑坑洞洞的枪板拿下,十几个密密麻麻的孔洞聚集在中央红色部分。
青辞拉起保险销,一身玄色精简长裤露出相当纤瘦的线条。
後山的练习场想练什麽都可以,广阔的空地、空屋以及杳无人烟是个很好的地段。
「队长。」她拿起一壶白水灌了几口。
「怎麽?」
俐落的马尾下是一丝丝沾湿的汗水,她顿了顿,才启口:「军长生辰那日,能去帮忙吗?」
张旭抬首,一抹异样的眼光看向她,「还以为你是石头铁树开不了花,没想到还有积极的一日。」
「恐怕误会了,只是……想去罢了。」故意错开目光,拿块手巾擦了擦。
张旭向前,开玩笑道:「唉,还以为终於出现个人可以让李若想清楚没想到还是没戏。」坐往木椅上,开始认真的擦起多年收藏的枪枝机械。
青辞心里产生一股疑惑,便跟着坐下来,「李若对你来说重要吗?」
「哪里什麽重不重要,不过相处久了和得来呗。」眼神不知不觉变的轻松,「她这人直来直往的一开始和她相处觉得很麻烦,不过事到如今都几年了,想甩也甩不掉。不过若是问重不重要嘛……」手中的动作顿了下,笑道:「倒也没那麽重要,只不过她哭我跟着哭她笑我跟着笑,她若有天爱上谁我也只好摸摸鼻子祝福,毕竟我们对彼此来讲都没那麽重要。」
青辞蓦然感到心底一阵酸,却又不好说什麽,只好简单安慰道:「是阿没那麽重要……」
须臾,张旭似乎从往事回神过来,不过眼眸中还是暗藏着那昔日回忆,偏头问道:「你……需要我帮你吗?」
「是说生辰之事?」
对方点了头,接道:「你知道,军长绝不作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你可要好好想想你能为他做什麽?」话到此见青辞满脸的疑惑笑了笑,站直了身,「若是色便算了吧,你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他也已经发誓不再娶了。至於利……你倒可以考虑。」
青辞在心头暗骂了一段,明明他自己追不到李若竟还拿她开玩笑,真是幼稚。「此话我心领了。」语毕,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嘴角,转身想离开。
「走之前回答我一个问题。」听闻身後一句,转首。
张旭问道:「如今一份明明白白的缘分在你面前,你却装作不在意,这是为何?」
她微怔,一丝苦涩流露,回之,「不是不在乎,是明知留不住。」她一直在欺骗自己的心,努力骗自己不喜欢顾程北,可事实仍旧不断上演。
她和他之间最大的墙,永远会是齐阿宁这个女人。
再这之後青辞想了许久,或许光靠自己微薄的力量对军长而言根本不算什麽,但仍希望能帮他些什麽事。毕竟他救过她,仔细思考,她竟也没做过什麽让他开心的事,她竟有些心虚。
夜空高挂是个无风的日子,青辞捧了碗热汤便敲了敲房门,岂料等了一会儿竟没有任何回应。甫才问了下小珀她说军长在房间,怎麽一下没了人影?
在门外驻足了几秒後想着先把热汤端进去再说,於是轻推开门,所幸门没有锁上。一进去,熟悉的摆设与家具映入眼帘,门边那盆石莲仍健康茁壮,窗前那台木头钢琴也安好停留在那里。
走向前将手上热汤搁置案头,耳畔间忽然听见一丝细碎声响,她好奇环视四周却并无他人,蹙眉,暗道:难不成这里还闹鬼?
来来回回走了几步仍是没有人影,心底隐隐约约一股不详的预感,她暗自吸了一口气,身下的步伐逐渐缓慢,连身体的底气也没有了,走的一步一步像只家猫。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有点怕那些虚无的东西。
明明告诉自己生平没有做过违背良心的事,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仍追着她不放。现在居然觉得房内鬼影幢幢鬼魅降临了,可见她还是个有温度的人,还算个普通的女人。
尽管如此揶揄自己青辞的眉头仍一下都没放过,倏地,又一声声响从房内底部传来,她倒抽一口气连忙转身,声音从最里头的门传来,没有月光照拂,透出一明一暗的姿态,惹的她全身鸡皮疙瘩。
经过一番理性与感性的纠缠後由理性获胜,双眸一闭一启,开始往走里那道门前进。
前进的路途竟如此遥远,终点彷佛没有界线,那道门明知近在眼前却彷佛远在天涯,终於,门把清晰的在她的视线中展露无遗,而她的双手下意识的,转开来……
最先一片温热的水蒸气从双眸侵入视线,她拧起眉头双手一挥,湿热的空气下意识告诉她似乎来到了洗漱之地,倏然心口咯唥一声,雾气散开後的真实,使她讶然不已。
一潭深不见底的黑亮眸子因为蒸气的散发流露淡淡慵懒味道,狭长而浓厚的眼神犹如一幅墨色山水画。勾勒下来的鼻型高而挺,皮肤带点黎黑的刚毅线条,视线由两侧锁骨滑下,明显经过长时间训练以及战事洗礼的身躯沾附点点往日结痂的伤痕。
宽厚的肩臂与腰身令青辞满脸嫣红,眼前的顾程北似被惊扰,不经意一抬,同样的诧异不已,两双语无伦次的双眼近乎同时往男方下身的方向一望……
这晚,一声伴随着尖锐与浑厚的尖叫声以歇斯底里之态窜流整间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