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小女無名 — 11 落花似無意,流水可有情?

语毕同时,彷佛一口气道出一个豪门世家的悲欢离合,从繁华到落尽恍如昨夜之事。

小珀话到尾声之际,柴房的两人有默契的并无接话,沉默安静的等了三秒钟,本身不知在等待什麽,只觉得一阵心酸悲切在体内横流。也许是为他们感到遗憾,亦为他们吊唁。

这个年代下的被牺牲数不胜数,而能被记住的却不多,也许经岁月递嬗後,再也没有人会知晓当年的齐府。

谁也不会记得当年的丰功伟业,因为人是不能往回走的。

终於,青辞开了口,「所以那扇门後,是齐……顾夫人的房间?」顾程北既然非她不娶,姑且便以此着称。

叹息,「是啊……除了军长谁都不可进。听说里头的摆设仍和当时一样从未变过。」眼底溢出些微波光,昂首不停的眨呀眨,不到一秒间尽数吸了回去,「军长他呀,还在等夫人归来呢。」

竟是个性情中人。

青辞口中轻声呢喃,一丝暖流在不经意的同时贯入那颗不知何时开始冰冷停摆的心。

「军长偶尔会到後花园那独自沉入回忆,因此那里禁止前往。你上回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了。」小珀刚刚启口,一声质问语气的嗓音应声而入--

「你俩怎麽在这儿!?」那严谨的嗓音在前方蓦然一启,柴房的两人立即拔地而立,肌肤上头顿时起了身疙瘩,心跳着实露了一拍。

李若亦被两人的反应惊了几分,但多年来的训练不允许显色出来,那简直是自曝弱点。於是呈现被是略带僵硬的面部表情,整体来讲相当冷静。

依然冷若冰霜的神色道:「不做事来这儿做甚?想走人便直说。」

「总事误会了,是我拉着青辞姐陪我说话的。」小珀立即替青辞挡去对方逼人的视线,语气透出撒娇和动之以情。而身後的人却见那人的娇小的肩膀正微微颤抖着,这便是人与人间的情感吗?

她默默思忖。

空气凝结了半晌,终见另一方的面色稍缓许多,李若虽拧眉双手却无多余的动作,不过纠结无奈的情绪依然观察的到。

「你啊……」她一丝不苟的步伐向前,食指不客气的推了下小珀的额头,惹的她一阵吃痛,「还知道痛就好,顾府不算白养你。往後枪响在身的事多的很,再妇人之仁试试。」

简单训话後转头看向青辞,语调更不夹杂多余情感,「会做菜不?」

面对突如其来的焦点一时失了神,有点魔怔道:「啊……」恍然大悟,「噢,会一点。」

对方直接了当的忽略那失神的情节,别过脸来目光直视静放於桌面的柴米油盐,「军长饿了,煮汤。」许是青辞错看,竟见一丝红润的光泽在李若耳垂下挥之不去,可惜下句话使她的猜测完全反驳。

「人不光是有地利人和便能成功的,运气也挺重要。有任何差错,由你是问。」

小珀被下令不准帮忙,见她泪眼婆娑硬是赌气又是撅嘴的,气到在一旁蹲着又不肯离去,只能满脸杀气腾腾的望向神态自若的李若。许是知晓撒娇求情在她身上用不着第二次,最终仍是垂头丧气的走了,临行前灵光乍现,笑颜不止的对着努力奋斗的某人以嘴型说出一句:「银耳木瓜甜汤!」

青辞立即猜到她的口语,不过心里对自个儿的不信任感仍逐渐加深,怕自己是否听错与否。

此汤是青辞在想破头到底要做什麽时根据她的口型做来的,也不知是对是错。银耳木瓜甜汤曾见过刘婆做过几次,做法还是清楚的,不过没有经验当底子总有些後怕,她蹙眉望向仍是面无表情的李若,想着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从此挑战落败,若是败了下场暂且不论,她怎麽救出那些孩子们?

一丝欲想将李若撂倒的心情在脑海稍转即逝,至於为何消逝,那种分分钟作死的事情她是绝不作的。

她即使感受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着,仍紧咬下唇硬着头皮做下去;尽管脑子不停想着军长到底吃不吃甜食和小珀靠不靠普的问题。

不消两刻钟,一碗冰凉且参杂着白透的银耳从冰桶内出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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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釉彩瓷表面不似里部沁凉,具有微保温功效。些微香甜的清香欲从盖口溢出,不管身子搁的多远亦遮掩不了莲子与冰糖相互辉映的交响,可谓香远益清。

不过不管甜汤多麽成功,也改变不了此时青辞那心跳加速的颤栗。用托盘托着的双手十分稳健,是她失亿以来察觉到的稳定性,可惜那过於谦卑和发白的脸庞还是掩盖不了即将到来的残酷现实。

阴影处影子拉的狭长,脚步忽远忽近,走的沉重而煎熬,昏暗的油灯不再清晰。走往目的地的时间明明只需几秒,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叩叩、叩。」

两小一大的敲门声是顾府上的默契,等了半晌没听见任何回应後开门而入--军长不喜他人打扰,必须等待无人在里头之际。

环视,格局与想像中并无二致,寡淡的木制家具和如幽静般静谧的四格子窗和低垂而下的翠绿窗帘。

见无人在内迳自卸下心防走往书桌那头放下累赘。

这里是军长的书房并非寝室,虽说坪数颇大,他一年到头来都待於此,可见之时寥寥可数,因此以她一进来几个礼拜便见到一次是非常难得的。从小珀口中得知。

青辞十分压抑书桌上头竟还有文房四宝摆着,在西洋玩意儿盛行的年代,那古朴自然的景象不复再。连身旁小机的上的前朝秋意插屏亦将书房点缀成古典氛围,军长定是相当念旧之人吧。

目光一刻暗淡,思绪一不小心飘向易处。直到余光瞥向桌角边立放式黑白相片时,“咯怔”,竟有一股强烈想伸手索取的莫名感霎时间充满心扉,到情醒之时,手里早已多出一张照片。

以漆成珍珠白相框表着,表面依旧平滑无岁月之泛黄,是近年的照片。

映入眼帘的同时,青辞眼波一瞬间泛起拨弦,不知如何解释的怪异起伏在胸口绵延不绝,类似一种大彻大悟的余波荡漾。

是那名女子,那名叫阿宁的女人。

从第一眼她就知道,因为那名女子的轮廓描述正是前几日在军长画布中的人。

那种感觉很奇妙,有种自己透视自己完全赤裸之感,可明明是不相干的两人。阿宁长像算不上沉鱼落雁,整体却飘洒了股淡淡的幽静气质,那浅浅的莞尔,勾勒出相当高雅且经过世家遗传的身躯,家教十分完好。

微微自然卷的乌黑秀发垂於肩上,坐姿颇具大家闺秀之态。

纤弱的手抚上那温润典雅的脸庞上,青辞深深感到一丝疑惑,她是不是在哪见过她?可为何就是想不起?

她更加不解,思绪再次飘向异处,愈想愈不对劲,不停往深处想越有种压力想从中阻挠。直到脑海开始伴随一阵痛楚後才从空白的回忆中逐渐苏醒过来。

回神,冷汗直流。

届时,身後巨大的压抑感袭卷而来,冷不防的道出一句:「擅闯花园又在此鬼祟,真不把命当命。」

她惊呼了声倒抽一气,手中相片半丢半摔的放置在桌後连忙一个转身,岂料因对方太过靠近,鼻尖硬生生打到的并非脸庞,而是某人温热厚实的胸膛。

“唔!?”痛的一声,身子立刻往後缩,直到双腿早已贴近整个书桌才发觉,自己已退无可退。

丢脸的行径化作丝丝热气往她脸上直冲,泛红的耳垂闪着璨光,隐约听见对方那声讪笑。

顾程北半眯起双眸,直盯住眼前这胆大包天的女子,脑子里的思绪不停转换熟虑。他从军多年,还当真没遇过这麽蠢的女人,一下闯进後花园不吭一声,好在他当时不想滥杀无辜所以没有动作,可这次呢?不会有这麽笨的杀手吧?

会有要杀他的人现在还不出手而是呆在这里?甚至……有股娇羞神色?不可能,不可能,就算是要色诱他凭她的姿色……必须再三思阿。

回到现实,眸子一抬,却见那女人不知何时走到一旁桌角拿起桌上一瓷罐,以极快的时间内收起刚才失态的神情不卑不亢的走来他的身侧。

「李总管说军长饿了,特令奴才送来。」

没有起伏如机器的一句,反让顾程北升起股讶异。

谁都料想不到此时青辞有多麽紧张,只要眼前那人的眼神再停留久一点定能发觉她手指隐隐约约的颤抖,尽管她脸上的神情多麽泰然置之。

她不停深呼吸吐气,想把紧张的情绪稍微缓和,岂料顾程北下一秒的举动非但没有让情况好转,反而更加紧绷溃堤!

惟见军长挺拔的身躯迳自略过她,目光往她甫才搁置的照片上头,看到玻璃面盖於桌的情形後愣了几秒,以极度缓慢慢到深怕弄坏它似的动作将它拿起,而脸色也愈来愈怪异凝重。

当他眼神对上那张旧年照片之时,眉角紧紧拧皱起来,拳头蓦然收紧,大声斥喝:「谁准你碰她的,给我出去!」

赫然的怒吼声贯她的穿脑海,心跳着实漏掉几拍,没意料他竟会如此在乎这张照片,青辞身躯为之一震。

顾程北充斥着愠怒的眼神与手里温柔的抚摸完全不同,被震住的她几乎是连跑带跳的欲走出书房的门。

步伐凌乱不堪,离门槛上有几步的距离,亦在此时,身後的嗓音缓和了些:「等等。」

她定了定神,收起起伏不定心情,重振旗鼓转身面对,顾程北没有面向她,那卡其军装刚毅且厚重,修长肩膀下的披风被格窗外闯进的徐风打的摇摆不定。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目光直盯住那碗甜汤,一手拿起瓷盖看不清面容,「这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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