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峻又一次难得的一起收拾善後,两人心里都有些暖暖的。
善後完萧寒峻带着饱足感的一屁股坐上沙发,松软的陷入在其中,原本想说要开笔电看一下程若恒传的草案,结果晚餐吃得太幸福,完全没有想工作的意思了,这还是他头一次认为回到家就是该好好休息。
变了,萧寒峻嘴角微微上扬了会儿,他发现自己变了些,莫名的有些窃喜。
方徐倒了杯水从厨房探头,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似乎在发呆,认不住打量着。
萧寒峻有钱有势有地位有名声,气宇非凡、个性拘谨、清冷又严肃,却又隐隐约约带着温柔,要是被他认同了,那自己在社会上可会在食物链谷底一夕之间爬上顶层,这样萧寒峻所拥有的一切,他都能随手可得,甚至还能被当成宝宠溺着。
但这不是他要的。
方徐摇摇头,拿着水杯回房,眼神有些淡漠世俗。
才刚关上门,他就蹲了下来,将水杯放在脚边,接着低头,想把脸埋进双膝中,心里有说不清的害怕,沉重的让他呼吸难受。
小的时候,他看着各个家户一家三口的过着平凡的日子;当他上学,他听着同学们口口声声的爸爸妈妈;写作文时,有好几条我的家人和感谢谁谁谁的题目。
方徐不知道为什麽会想到这些。
他一直是个没有感觉的人,看惯了街巷中的灯红酒绿、弥漫殷红,他没有想过为什麽别人可以过着幸福的日子,而他却在堕落脏乱的地方自生自灭,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痛打挨骂的生活。
当别人和和乐乐的相处时,他看着,却从未羡慕过,即使他没有一般小孩该拥有的家庭,他却不感到空虚和寂寞,也不感到低潮,他没有任何感觉或感想,他对那些他所没有的,完全不在乎,他只在乎他人口中的「婊子的贱种」,他只在乎别人看他的眼光和嘲弄的口吻,而他之所以努力到现在,就只为了推翻那些取笑他的人。
在他眼中,他要的是名声和地位,从来不是甚麽爱恨情仇,所以他根本不在乎身边的每一个人,只要能让他向上爬,无论是甚麽手段他都愿意做。
但当方婷大喊着「那是你的孩子」时,他的心却颤了一下;当萧寒峻斥喝「打死我都不会认」的同时,他却哭了,哭的很莫名其妙,伤心的没有头绪;当程若恒说「很晚了,快去睡吧」,他愣住了半晌;当他被萧寒峻扶着烫伤的手臂关心着「烫到哪里」时,他心里又是猛然一抽……
他不明白为什麽会这样,这让他无措,手无寸铁。
对於他所没有的东西,应该无所谓才对,那为什麽当别人说出口时,是那麽刺耳。
关心、靠山、依赖、家庭、亲情,他都没有,他也不在乎,没有那些东西,他也有办法达到他要的名利双收,他能表现的风云清淡、处事不惊,就像个服务生一样,带着简单的笑容和客套的手法,但当有人问起「你还好吗?」,却没来由的崩溃了、哭了。
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甚麽,所以没有东西是值得怀念的,自然而然也没有东西是能让他动摇的,那为什麽任何一句和他有关的话语,都能让他手足无措起来?
他不知道。
而现在,萧寒峻关心他了,给他依赖了,也给了他温暖,为什麽自己反倒害怕起来了?
是在害怕甚麽?
方徐没有头绪,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欢这种感觉,这不是得到,也不是认同,只是一种负担和压力,让他提心吊胆着哪一天会失去、迷失方向。
萧寒峻之所以会对他这麽好,一定只是出自同情和义务,一定只是稍稍对他有了好感,为了不让自己沦陷,那他应该要更冰冷才对,绝对不能投桃报李,免得哪天萧寒峻对他的感觉淡了,他就会变得跟方婷没甚麽两样。
无论萧寒峻有没有喜欢他,他都不能回应,一心一意想让自己攀上高层,所以惧怕任何风险。
是的,方徐承认自己对那男人也有些好感,但实在太害怕失去,那倒不如不要拥有。
他太清楚被丢弃的感觉,十六年了,太难受了,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他缓缓爬向书包旁,把今早收到的两个信封袋拿出来,默默地将零用钱丢入抽屉中锁上。
不能有任何深交,免得自己沦陷;不能有任何感情,免得无法自拔;不能有任何无谓的慾望,免得失去後迷失方向。
他要的只是名利双收,即使知道能利用萧寒峻爬上顶端,但必须避免喜欢上他的风险,而且就算萧寒峻现在喜欢他那又如何?倘若那只是一时兴起的新鲜感呢?
他不能冲动,因为不能再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