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等一下,我就会去做了。
等一下,我会记得去倒垃圾。
等一下,我还在玩电脑,不要吵我。
等一下,不不,上面上面!喔天!我输了啦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也许每个人的体内都存在着懒散的危险人格,不管是谁说了什麽话,第一个反应都会是:啊!等一下,我等一下就会去做了!
然後,那所谓的「等一下就会去做」,就此再也没有下文。
一天有24个小时,一年只有8760个小时,倘若从幼年大概8岁左右开始上学、能较清楚记事算起,一直到棺材踏进一半的50岁为止,一共会有367920个小时。假如每个小时都说一次「等一下」,这样一生就有367920次可以说……但是,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有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想到这件事情。
可是,即便再怎麽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仍旧没有人会严肃地去看待、对待它,所以人生才会出现这麽多无可挽救的遗憾。
这天是个晴朗无云的好天气,而且还是个麻烦的上课日。
「何辛竭,现在都几点了你怎麽还不起床啊!都快要迟到了!」
每个家庭中,父母的角色扮演总是一个慈祥、一个严肃,人家总说严父慈母,可在何家这句话一点都不受用。何妈的嗓音依然如此宏亮,笔直地穿透了厚重的房门,直达暖和被窝、依旧闭着眼睛的主人公──何辛竭。
何妈愤怒踩在地面的脚步声如奔象般碰碰碰地规律自楼梯间传来,何辛竭不由得叹口气,焦躁地将无辜的被子踢到床底下,抬高双腿试图将自己甩起来,怎料反而在被子内越陷越深,她只好睡眼惺忪地盘腿坐起身来,同时间,房间的门又是碰地一声被打开,何妈正睁大双眼对着她投射死亡眼神。
何辛竭微微抬高左手,朝着何妈懒懒地挥了几下:「早安。」右手下意识地往床下摸,偷偷地把被子捡起来。
何妈见状,忍不住叹口气,走上前替她把被子抽过来摺好,又走向衣柜帮她把制服拿出来,边念着:「你说我从几点叫你到现在?每次叫你起床你都说等一下,结果你还是没起来啊!你都几岁了,可以自己自律一点吗?何辛竭小姐,你今年就十八岁了啊!再过几个月就要高中毕业了,你说你以後出社会如果上班该怎麽办啊!」
何辛竭揉揉眼睛,安分地听着妈妈的例行碎念。
何妈将制服丢给仍旧闭着眼睛不打算睁开、只是安静坐在床上的女儿,无奈地又叹口气,道:「赶紧换衣服然後下来吃饭了,公车还有十分钟,你把早餐带去学校吃吧!我给你打电话请了上午两节课的病假,你现在赶过去刚好不会被画旷课。」
何辛竭点点头,没有说话,脱下睡衣换上学校制服,可双眼似乎还是没有打开的打算。
「何辛竭,醒着吗?」何妈只觉得自己每天早上都得这样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搞得快发疯,於是耐着性子问道:「醒着就给我点头,然後把眼睛打开。」
何辛竭点点头,发出啊的声音,搔搔自己毛躁的长发,伸了伸懒腰。「嗯,我醒着。」
何妈又叹口气,食指不轻不重的戳在何辛竭的脑袋瓜上,警告着:「我丑话说在前头啊!你可不许再睡了,万一迟到被画旷课,我就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听见了吗?」
何辛竭半眯起眼睛,房内的灯明明没有很亮,是舒服的橙黄色,她的眼睛却像是未开眼的小动物一样怎麽也撑不开眼皮,只能闷闷地说着:「我知道了,等一下就下去了。」
何妈无奈地摇头,这才旋身离开房间。
何辛竭努力的张大身躯胡乱扭动,做足所有能将四肢给伸展开来的动作,好让自己的脑袋可以开始运转,帮助她赶紧让思绪清晰起来。片刻,眼前的场景回到最熟悉的摆设,她方褪去睡衣,迅速地着装往学校的後门方向移动。
被遗忘在制服口袋的手机於她快接近校门时发出震动,持续不断的滋滋声响搞得她头皮发麻,只好先拐个弯到附近巷子内,小心翼翼地探头确认周遭没人後,安心地接起电话。「喂?」
「小竭,你在哪里,下节是国佬的课。」
电话另头的声音略为低沉迷人,不难听出是个正值青春时期的青年,他是何辛竭交往了十年的男友袁书哲,两人从懵懂无知的小学时代就凑在一块直到现在,感情如胶似漆,甜蜜得很。
「我快到後门了,你到了吗?」何辛竭微微垫起脚尖,眼睛不时张望着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学校後门,果然没多久便瞧见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撑着後门围墙,谨慎地对她招招手,让她赶紧过来。
袁书哲又一次东张西望,再三确认没有人看见他们,而且这里是监视器死角後,大胆的一脚跨出围墙,俐落的翻了半个身坐在墙上,温和的眼神自高处柔柔地看着底下的何辛竭。「小竭,把手给我,赶紧上来吧!」
何辛竭嗯了声回个单音,使劲将书包往墙内一丢,双手紧紧盘住袁书哲伸来的手,脚用力向上蹬,好让男友能借力把自己拉上去。
「你怎麽又轻了?」袁书哲微微蹙眉,先从墙上跳下来,随後再把何辛竭给抱下来,力道轻得像在呵护着什麽宝贝东西,就怕用坏她……彷佛她是个易碎品不能接触任何一点重力。
何辛竭从袁书哲的怀中挣脱,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因为,我昨天忘记吃东西了。」
袁书哲瞪着眼睛看她,欲开口叱责,下秒却叹口气,牵起她的手,说着:「怎麽又不吃?」
何辛竭眨眨眼睛,弯腰捡起自己的书包,小小的手掌在男友的宽厚中握紧、放松,道:「昨天在房里玩游戏呢!我妈让我吃饭的时候,就说了等一下,然後就直接玩到睡着了。」
袁书哲无奈的看着她。
「而且早上也睡过头啊,早餐还没吃呢!」
何辛竭拉拉袁书哲的手,瞧见对方的嘴唇微敞,欲再说些什麽时,上课钟声及时响起,袁书哲只好将想说的话吞回肚内,拉着女友往教室方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