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待在那个家。
那个无法让自己快活的家。
「靖能,你要知晓,父亲与母亲替你取名的意义。」
女人用温柔的语调轻说着,一边抚着小男孩的头。
「母亲知晓我们家靖能自小就才识过人,无非是在文艺还是武艺的学习上也都略胜兄长们一筹。」
女人淡淡一笑,道「靖能,给母亲说说你的名字。」
小男孩小声地开口「孤姓宇文单名一个朔,字靖能。」
说完,一双大眼不解地看着女人,等待着她的下文。
「这就对了。」女人温柔一笑「靖能,『朔』一字是新月之意,期许你能锋芒内敛;而靖能的『靖』字,有隐藏之意,母亲希望你能收敛自己的才能,别误了兄长们的风采,知晓麽?」
小男孩懵懵懂懂的点头,当时还太小,他还未能理解母亲话中的意思。
直到长大才知道,自己是多麽卑微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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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粗鲁的将宇文朔拉进屋内,并把他推到床上。
自己则是席地而坐。
宇文朔坐得端正,两手放在大腿上,腿也呈现九十度,背挺的直。
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要准备听母亲训话。
「阿朔。」我浅浅笑道「与我道你是谁。」
或许我差到谷底的心情表现在脸上,宇文朔有些紧张的吞了口水。
「兰儿,我与你所言并不假,我是宇文朔,孤身於这山中小屋。」
「我知晓你这些都未曾骗过我。」我直直地看着他,道「认识个王公子我还可以理解,毕竟谁未有几个身分显赫的朋友呢?但那方才的兄长是?」
「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就闭上了嘴。
虽然有些不开心,但如果是我,应该也不会愿意告诉一个才认识一天的人关於自己私人隐私的问题。
宇文朔沉默了一阵子。
「兰儿。」
他突然出声唤了我,我把拆到一半的发簪赶紧拔下,放到旁边的小木柜上。
「嗯?」
「兰儿愿相信我,与我道自己的事儿,我没理由不相信你,所以我想告诉兰儿我的事儿,倘若兰儿愿听闻。」
我勾起一个大大的微笑,有些兴奋的说道「嗯!说吧!兰儿听着。」
将手慎重地放置於大腿上,表示我很重视这件事情。
宇文朔深呼吸一口气,啓唇。
「我姓宇文,单名朔,字靖能,是宇文家三子。」
「我有两位兄长,大兄长就是方才咱们在花街遇上的那名王爷,二兄长……我与二兄长为挛生兄弟……此事我不必多说,兰儿自个儿应该是了解。」
「宇文家与司马家相似,都是皇帝分封的贵族,司马家因控制了贸易,而得到了贵族的地位;而宇文家是皇族的分支,为蒙古人阶级,宇文家的公子都会被册封为王爷,并赋予属地,完成了完整的诸侯体系。」
他顿了顿,继续道「且各王爷都有属於自己的代表色以及动物,此动物兰儿定有瞧见,大兄长为墨色之蛇,二兄长为青色之虎,他们俩老爱皇帝赐与之物,我没那虚荣之心,自然少穿。我并未特意隐瞒此身分,只是我不喜欢此身分,所以才会从宇文家出走。」
宇文朔微微一笑,道「何况,我也不想把兰儿扯进来。」
说完,他摸了我的头,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接着他又冲着我笑了。
「兰儿别多想,我无法待在本家,自然是有些原因,无关乎你。」
其实还有很多疑问以及困惑想得到解答。
但碍於咱们也才认识没多久,我也不好意思在多过问些什麽。
有些事情或许到一个时机,就会明白了吧。
「那,阿朔你的二位兄长如何称呼呢?」
「大兄长为宇文楷,字文德,二兄长为宇文丞,字仲辅,兰儿若遇上他们,可要称他们为王爷啊。」
宇文朔细心地提醒我,我点点头。
「好了,兰儿若没有其他事儿,我想看点书,好麽?」
我点头,随着宇文朔的动作,我也想起了那本我从现代带来的书。
拿起放在小木柜上的书,我漫不经心地翻着。
一瞬间,我睁大了双眼。
「咦……!」
听到我的叫声,宇文朔把已埋入书中的头抬了起来。
「兰儿,怎麽了?有虫麽?」
见我一脸吓坏的表情,宇文朔拧着眉走到我身旁来。
我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只能呆呆地指着书上原本应该空白的地方。
『靖能与婼兰出,巧遇王公子後,於市集见着仲辅,未与之招呼。』
『後於云醉阁前遇上文德,寻司马家之人未果,遂反於山中。』
「兰儿,这是你方才写上的麽?」
我摇头,有些惊魂未定。
宇文朔定了神,将书从我手上接了过去。
「咱们……咱们方才之行,都载於此书上,阿朔你认为呢?」
宇文朔轻轻将书阖上,放回小木柜上头。
他未说任何话,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什麽。
我偷瞄了他一眼,他看上去像是还未整理好思绪一般。
发着呆,我现在震惊到有些无法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宇文朔的声音突然划破了这沉默的空间。
「我想……咱们明日,寻文德兄长去茶楼碰面,何如?」
宇文朔未多作解释,像是知道我会理解他背後之义一般。
他的意思大概是,若咱们与宇文楷见面後,此书有变化,那这书定是与咱们有相关。
我允诺,他便说此刻宇文楷还正在花街上,要邀他明日去茶楼叙旧之後,便走了出去。
见他出门後,我拿出带在身上为了打发无聊的历史重修的小说,打发时间。
看着看着时间过去,我仰头看向窗外,发现夕阳已经出来了。
这约莫过了好几个时辰了吧,他还未归来,真是让人有点担心。
我开始胡思乱想。
「啊!该不会被那位脸臭的王爷抓回本家了吧!」
思及此,我赶紧把小说塞到包包内,抓起包包就往外冲。
在我开门的一瞬间,觉得眼前一片黑。
之後,我就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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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到快要炸开了。
我依稀记得,在我开门的瞬间,一个黑衣人拿了块布摀住我的嘴。
闻到香甜的气息後,我就失去意识。
现在我身处於一张华丽的木床上。
盖在身上的被子是用丝去纺的,做工之精致,一看就明了。
我赶紧将这不符合我身分的东西推离开自己身上。
跳下床,我恭敬的将被子折成正方形,放在床尾,整了整它上头的皱褶。
现在是什麽状况,其实我不是很理解。
我此刻所在的房间,可以说是古代的豪宅也不为过。
虽说房间内部并没有很大,但看上去很有质感的木制家具,上头所雕的刻花以及镂空的设计,每一样物品都在在显示着持有着的身分地位。
「宇文朔……你到底去哪啦……?…」
我失落的问着空气,没有人会回答我。
他为什麽过了那麽久都未归呢?
到昏倒前也都还未见到他的身影。
眼神飘向这房间内唯一的门,它看上去没有上锁,不过我还是别贸然行动才好。
不清楚自己处於何处以及何种状况下,我还是安分些好。
我轻坐在床边,拿出包包内的药草书。
其实我对於书没有什麽兴趣,除了医书以及小说除外。
翻着最近去图书馆借的《本草经集注》。
其实我大可以借阅李时珍整理过的《本草纲目》但我就是喜欢原版的感觉。
「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应该都找的到,说不定意外的是个收获。」
一想到能自己调配药草,就令人兴奋不已啊。
「嗯……哦……哇……原来白果治久咳,这若用的上手大概帮助不少。」
「喂。」
一道低沉的嗓音把我从书中的世界拉回现实。
我吓了一跳,赶紧抬起头。
那是我熟悉的面容,却不是我熟悉的人。
宇文丞由上而下瞅着我,我将书放在床上,站在床沿。
我轻垂下眼帘,欠了身道「小女子见过王爷,不知王爷有何事?」
「本王有事儿问你。」
「王爷请讲。」
「你是色目人,姓氏。」
我真心觉得这位先生是来乱的。
他就算再询问也是一副命令的样子,且感觉全天下的人都负他一样的臭脸。
「王爷怎可如此断定,小女子可是着此衣哦。」
我有些不耐的道着,但我语气平淡,隐藏的应该很好。
宇文丞未答话,那抿成一条线的唇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
「宇文朔呢?」
我对他有没来由的怒气。
或许是因为他顶着与宇文朔相同的相貌,却让人如此不爽的关系吧。
我知道应该对眼前这个所谓的王爷恭敬,但方才我那四个字简直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了。
「本王捉来的,只有你。」他冷哼了一声,道「瞧你看上去挺精明的,知晓本王只捉的你用意麽?」
「……。」
我没答话,只是忿忿地看着他。
他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容,眼底下是满满的轻蔑感。
「放心,他定会来寻你。」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