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走火入魔?那怎麽可能!」文杰然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
武陆林低哼一声,挺起身子将他压在床板上,「还要装傻?说,你的内力是打哪来的?」
兴许是受到他言语威慑的刺激,文杰然猛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如此难看,他不该被人压着胁迫,更不能屈服於他,於是他神色一凛,推开他的臂膀,所幸武陆林也没继续箝制,只是好整以暇地在旁看他能搞出什麽名堂。
文杰然拍拍衣摆,语气不善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终於露出狐狸尾巴了吗?你究竟是什麽人?与蒙面人有何干系?」
文杰然原以为他知晓了自己身分,没想到他却是全然不知,不禁侥幸起自己还有挽救的机会。
他冷静道:「我就是一名平凡的文系弟子,与蒙面人毫无干系。你也见到了,那人还想杀我灭口,又怎麽会与我相识?」
「那麽内力与走火入魔,你该如何解释?」
文杰然义正词严道:「我体中的内力是某个高人传给我的,那位高人避世不出,不愿向任何外人透露名姓,还请少侠见谅。」对於此事,其实自己也颇觉蹊跷,然而为了保命,他只好硬着头皮把话接下去。
武陆林存疑道:「那位高人可与阳明派有关?」
「有。」文杰然心头一紧,难道习武之人辨别得出他人内功是哪家路数?
武陆林却是摇头道:「不对。」随後凝神望向他,沉声道:「不只是晦阳心法,还有……我从未见过的内功。」
文杰然眉头轻皱:「兴许是那位高人还学过别家武功吧,我也不清楚。」
「你们文系究竟是怎麽搞的?那个文萧墙又是怎麽一回事?」武陆林难以分辨眼前之人的言语是否为真。
到底为什麽长辈们会把掌门之位让给他?难道是忌惮那人的武功?或是受其威迫?他思索了多年,至今仍想不透当年之事。
「就连你也不知道当年的内幕?」文杰然震惊不已,那些谜团般的往事居然连阳明派的正统继承人都不知情?那麽现在这个门派究竟是谁在把持着?
武陆林脸色铁青,抿唇不语,看来真的是不知道了。
唉,无论哪边,掌权的都是那群老人家。
「可否请教一句,我为何会走火入魔?先前我从未有过任何异状。」文杰然百思不得其解,接受功体的这两年来他都好好的呀。
「因为你太弱了。」
文杰然中了一枪。
「你会内息不止,气机乱窜,是由於你体虚气弱,无法承受过於厚实的功力,碰巧在昨夜爆走罢了。不过依我所感,传功之人应有压制自己的气劲,分段输送,好让你身子适应。此举极为费时,那人传功给你多少年了?」
文杰然弱弱地开口:「两年了,还没传完……」
武陆林简明扼要评道:「弱。」
「都两年了,还没吸收功体,着实体弱。这内劲虽然强势,却也没到无法压制的境地。一般习武之人只要按时调息便不会出岔,可惜了那位高人,竟然瞎了眼把一身功力传给你这种废物。」
文杰然中了第二枪,他确实经常偷懒,忘了调息……
「早知你是因这等奇怪缘由走火入魔,我就不救你了。」武陆林怒火中烧,他为何要废弃睡眠,为他渡气、调息,甚至是……把初吻献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还是男子。
不过……滋味倒是挺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少侠,你又救了我一回,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了。」文杰然呈出真心地致谢。
「师兄、师兄!」有人在外头大喊。
「进来。」
於是那名师弟一打开门,便看见这样一副情景──平常高冷严肃,眼中除了练武还是练武的武师兄,正和应当被关押起来的文系小白脸,光着上身,含情脉脉地对望。
其实,他们在咬牙切齿地互瞪。
虽说武系弟子光着上身练武是常态,但是他实在想不出有哪种功夫是能在房里练的……啊,有了!那种功夫是能在床上练的,怪不得师兄要抓名相貌姣好的文系弟子过来。师兄果然无所不能,厉害厉害。
「打、打扰师兄了,我稍後再来。」这个猜测在这名弟子心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稍後什麽?现在就来。」武陆林很是气结,为何今日见到的人都怪里怪气的。
师弟颤巍巍地迈入房门。现在就来什麽?现在就来领罚吗?只因他看见了那人躯体,师兄也未免太小气了……
文杰然无言地抓过中衣换上,这师弟无缘无故干嘛盯着自己瞧。
「何事?你们清查之後可有结果?」武陆林见师弟手里捧着一物,不禁皱起眉头。
「经大家伙儿清点後,昨夜应是没有遗失任何物品,秘笈宝物,样样没少。但是……咱们在武阳殿的主座上发现了此物。」师弟严肃地呈上一个布包,不忘提醒道:「还请师兄莫要动怒。」
武陆林接过布包,拆开其上细绳,发现里头是一卷书册。看没几眼,登时勃然变色,将那本书狠狠摔在地上。
他怒火万丈地吼道:「浑帐!」
文杰然被这一声吼吓了一跳,那人正竖着倒八字般的眉,浑身狠戾之气。他忍不住好奇,弯下腰想要拾起落於地面上的书册,方低下头,他就险些惊叫出声。
这、这不可能!
「经过比对,兄弟们发现这是……」师弟生怕再度触动师兄的怒气,话音愈发小声。
「文杰然的字迹,这我也认得出!」那人的字体独具一格,不少人会临摹他的字帖习字,就连武系弟子也不例外,是以武陆林偶然记住了他的笔迹。
文杰然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拿起那本书册,反覆翻阅着书中内容,这是他亲笔写的《伐武纪》,千真万确!
他由衷感到一片恶寒,他不是把书放在自己房里吗?怎麽会莫名出现在武系?是谁偷了自己的书?昨晚的蒙面人吗?
刺骨的凉意爬上背脊,令人不寒而栗。
一种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有人要陷害自己。
「这本书的确是文师兄写的,但绝对不是他放在武阳殿的。」文杰然面色沉重地开口。
武陆林轻蔑一笑,「袒护自己人,谁不会?」
「这并非袒护,师兄他……半点武学都不会,甚至还比我瘦弱,又怎能夜闯武系?」
「仅凭一面之词,谁敢信你?」
眼见气氛不对,师弟莫名惶恐,这是……夫夫吵架了?
「不信我也无妨。你且先冷静,看看里头写了些什麽。」文杰然勉力压制自己鼓噪的心,只想快些理清头绪。
「说得你好像知道内容似的。」
「师兄,这书咱们看过了,里头全是对於『抬文抵武』的整理,不过依我看来,这分明是那小子在讽刺咱们武系。」师弟抢着回答,语中也流露出了愤怒之情。
文杰然很想骂这位师弟一声:多嘴。
「那文萧墙收来的杂种,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文杰然缓声说道:「少侠,我也看过此书,这书中的内容完全公平公正,并没有偏颇哪方。」被人说成杂种,他的心中满是愤懑,恨不得立马反驳,然而他更不想火上加油,只好咬咬牙,忍住不说。
「这位师弟,你可否让我同少侠单独说话?」文杰然向师弟和善微笑。
「何事无法直言?」
「还真有事情只能同你一人讲。」文杰然神色凝重地开口。多年养成的气势,可不是一时装出来的。
武陆林静默片刻,「师弟,你且在门外候着。」
「师兄?」师弟十分惊讶。师兄竟然就此妥协了?
知道愈多事情,愈容易惹出麻烦,师弟也明白这一点,於是他强忍着好奇心,快步离开了。
终於,房里只剩下文武二人。
「说吧。我倒想听听,你能告诉我什麽。」武陆林走向茶桌坐下。
「在那之前,请先容我问一个问题。」文杰然在他对面落座,「文系的林清澈,究竟是否为武系所杀?」
「不是。」
文杰然又问道:「少侠为何能如此笃定?」
「阳明派乃武林正道之首,行事光明磊落。即便我个人将那杂种恨之入骨,也再三提醒兄弟不得残害同门。倘若要斗,亦得光明正大比试一场。」
恨之入骨?文杰然汗颜,他是哪时惹到武陆林了?
文杰然疑道:「既然如此,武系为何不回覆文系的指控?」
武陆林表情莫测,「因为此事着实荒诞至极,就凭一把剑,你们便一口咬定人被我们杀了。你们何不想,说不准他没死呢?如此莫名的指控书,武系不屑理会。」
「好,我明白了。就如你不肯信我那般,你信你的,我信我的,各有彼此的想法。只可惜,我们都拿不出证据。」文杰然谨慎开口,就怕他无法沉住气听自己说话。
「少侠,我与文师兄还算相熟,所以我相信他不会莽撞挑衅武系。此外,人尽皆知,文系於武艺上不敌武系,我们又怎麽会主动来送死?」
武陆林一声不吭,陷入沉思。
「少侠,我斗胆猜测有人意图挑拨文武两系。」眼见时机成熟,文杰然打铁趁热提出心中所想。
武陆林微微颔首,问道:「所以?」
「所以少侠,我们何不联手查案呢?」那双月牙般的眼眸饱含深意,恰似深不见底的幽深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