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再梦
「好些了?」见我睁眼,坐在一旁的男子倾身探视,几缕墨发扫过我的鼻尖。
「嗯。」我抿了抿有些乾涩的唇,男人适时的递给我一杯水。
我很快的将水喝了精光,并再讨了第二杯。喝水的同时,我打量着演前有些眼熟的男人。及肩的黑色头发被暖人的阳光照的带出了少许的褐色,那双有些淡漠的眼极轻的望着我,瞧见那略带冷感的五官,我便忆起这位冷面男子是谁,还有那再也清冷不过的名,我是不会忘的。但只要他一朝不说他的名,我也一朝不会提他的名,但为求方便,所以我便自作主张的替他取了个绰号。
「欸,冷公子,你今年几岁啊?」
听见我唤他「冷公子」,他微诧的表情并没逃过我的眼。
但他只是缓缓启唇:「与你无关。」
我其实早就知道他会如何反应,但仍然是想问问。不过看他的外貌,差不多在二十出头罢了。
「我想起身了。」边说,我边把腿往床沿移动,看着自己的腿,总觉得修长了几分。泠风见我想下床,没多说什麽,只是上前扶了我一把。当我站起身时,赫然发现我竟与泠风等高,而且似乎又高了他些。
「冷公子,井口在哪?我想打点水。」
泠风似乎不怎麽喜欢我对他的称呼,叫他「冷公子」时,他好看的眉便会不着痕迹的轻皱。
俩人走到舍旁树林子里的井旁,泠风拿起木桶往井里放去,利索的打起一桶凉水,我蹲下身,欲往桶内掬水洗面时,我瞧见了水面的倒影──俊朗的眉、浅灰的眼、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对於男人来说太过红灩的唇。是的,我是男人,但我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还觉得再也自然不过。
早晨的风拂起我淡棕色的长发,发尖飞过泠风的胸前。他往後站了一步,抬头望着枝叶间破碎的蓝天,等待我缓慢的动作。
我捞了一把水往脸上泼,我侧过脸,拨开滴着水的浏海,望着泠风的侧脸。那是一个很美的景象,树叶的剪影在泠风清秀的脸上摇曳,淡淡金光笼罩在他的身上,像极了脱离俗世的仙人。
我索性坐上地,倚着树干,让徐徐凉风吹乾濡湿的发。一阵的静默,使我不禁开始思考。
我是谁?从哪来的?为何会从崖顶摔落?我的身份又是如何?
问题不断的涌出,但我却不知如何解答,因为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自然的荒谬,彷佛这所有的为什麽我都应当明了。
「我是玄凛。」扬唇,名字自然的自我的口中流泻。我有些惊讶,还来不及去消化原因,一连串破碎的影像不容拒绝的狂涌进我的脑海。
那是一个风大的夜晚,阴寒的狂风肆意的卷起我的发,我冷然的看着眼前的人。那人拥有了足以倾城的脸孔,但此刻站在眼前的他,或是她?唇角溢着噬血的笑意,狂舞的紫色衣衫为这杀戮之夜更增添了几分妖异。
接着,我冷冷的说了一句话,但风声抹去了我的愤怒,对方只是无所谓的扬起笑花,我冻结的心软化了些,谁知,下一步,他提剑朝我刺来,我勾着柔和的唇线,闪开了他凌厉的攻击。
记忆又再度填入,是在床上缠绵的俩人,我身下的人儿发出惑人心神的娇吟,泛红的肌肤透着淡淡水气,上头印着我吻过的痕迹。人儿羞赧的将脸埋进我的肩窝,小巧的舌尖舔着我的手,我扳过他的下巴,落上宠溺的吻。
「兰儿……」我的口中溢出一丝呢喃,站在一旁的泠风的视线落在我的脸。
有种连我自己都不了解的痛楚在心底漫开。
我会从崖下摔落并不是意外,是我自己跳下去的。当那位叫兰儿的少年提剑向我时,我便知道,我不会对他下手的。我爱他、爱兰儿,我也认为他是爱我的,但至於蓝而为何对我拔刀相向,我就真的不解了。
「冷公子。」我低唤,泠风眉头轻皱,但还是走了过来。「扶我一把吧。」我朝他伸出了手,而他淡淡的盯着我的手,但依然握住使力将我拉起。
我并非不能自己起身,不过在承受了我曾试图忘却的记忆後,心似乎变得有些脆弱。
泠风的手握起来十分单薄,凉凉的,给人一种安定心神的感觉。我吐了一口气,松开了他骨感的手。
走在前头的泠风停下脚步回头瞥了我一眼,我赶紧迈开腿跟上,唇边不自觉得勾起笑容。
这位「冷公子」虽然冷面待人,带却又不时的做出暖人心扉的表现。看来,还是早日逼他亲口说出自己的名字吧。
「怎了?」泠风清冷的嗓音打断了我对他失神的注视。
「没。」我垂眸,掩去眼底那纷乱的情绪。
兰儿……
我此刻的心全被这个名字给注满。我知道,他是我的爱人,我的爱人却想杀我,而我又满心的念着他。
早晨灌输的记忆中,出现的只有兰儿与我翻云覆雨的夜,和兰儿冷颜拿剑向我时的情景,而其他的我就一概不知。我想,也许兰儿带给我的伤害是我极力想忘却的痛吧。但其余的便是我不在意的,所以忘了也无可厚非。
「冷公子,你怎只身一人住在山林里?」我心不在焉的问,只是想打破有些静默的空间。泠风性寡言,如果不是由我来找些话题,我想,一个月不说话也不成问题。
我以为他会如前日般快速又冷漠的回应「与你无关」,但这次他只是歛了眼,调匀有些急促的呼吸,薄薄的唇抿成僵硬的线条。
泠风的反常,让我立刻了解,这所谓的「隐居山林」背後有着不寻常的隐情,但我也不去追问,一来我不喜欢追问别人不愿意说的事,要说他早就说了,二是就算问了,泠风也绝对只是淡望我一眼,接着说出那句「与你无关」吧。
思及此,我的目光又回到眼前端着书的男人身上,这麽年轻就散发出了看但一切的淡泊性子,但我万分确定,是那「隐情」造就了现在的他,不然我不可能从他如墨的眼底读到那极度压抑、少的可怜的暖意。如果他真的生性淡漠,即便是我仅剩一口气,也不会出手救我的。
***
「唔……」我打了个呵欠,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心里有种情绪在翻腾,这次对於梦境的记忆又更清晰了些,我是男人,长的十分俊俏的男人……除了我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可是无论怎麽想,能忆起的只有那淡漠如水的眼,和泠风二字,但这些破碎的记忆依然无法将完整的梦境串联。
而且,梦境里的我,和现实生活的我,个性是完全无法重叠的,尽管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但怎麽说都是我自己,所是个性不合,那也太过奇怪了。
突然一旁震动的手机阻止我再继续想下去,我将手机拿向耳边,绫枫温柔的嗓音说道:「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