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一片黑暗,我是醒着,还是睡着?
我不是很清楚。
也许我现在正举起了我的手……但我有手吗?
应该是有吧,但我没有感觉到「手」是什麽之前,就意识到这里是潻黑一片。
远远地,出现了一个光点,我疑惑地向那「看」去——我应该要向那光点接近吗?
不管我是不是该向那光点去,不管我要怎麽「去」,我好像感觉到那光点越来越大,好像离我越来越近。
在我还来不及设想到会发生什麽特殊的情况时,那白光就忽地在我的前方炸开,亮得我睁不开眼。
如果我有「眼睛」的话————
***
在临晨的睡梦中,从床被间的些微动静,池上润可以感觉到岸谷鹰夜起床了。
那表示现在快要五点,也就是说他还可以再睡二个小时。
身为料理长的岸谷,因为要准备上百位队员们的早餐,所以很早就要开始工作。
自从在经过队长石川悠带头的领导高层默许下,搬到料理长室後,池上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听到岸谷起床後制造悉悉簌簌的小小声响。已然习惯的他,并不觉得这声音扰人清梦,反而有种难言的安心感,因为那代表着岸谷在他的身边。
感觉到岸谷在自己的额际亲吻,池上微微甜笑,又回到梦乡——
***
朝阳从东方升起,普照大地,拉开了新的一天序幕。
在这清晨的时分,日本国会警备队(简称JDG)的宿舍里,上早班的队员们也陆陆续续地起床梳洗,准备站上工作岗位。
在闹钟还没响铃前,池上便习惯性地清醒了。
盥洗完毕,换了制服,池上离开房间进入食堂准备用早餐。
食堂里一如往常,队员们来来去去,很是热闹。
「早啊!池上。」
「早,浅野。」池上打了招呼,在餐点公布栏前考虑要点哪份套餐。
「池上,早安。」外警班的田中航平来到池上身边拍拍他的肩。
「早,田中。」池上微笑回礼。
往食堂门口看了下,田中压低声音问:「池上,料理长今天上早班吗?梅泽要找他。」
「是的,」池上点头跟着田中的示意也往门的方向看去,就见梅泽少那大个子穿着便服站在那。「梅泽要找料理长,有什麽事呢?」
「我也不知道,」田中耸耸肩。「那家伙从今早就怪怪的,昨晚说他今天放假要睡到饱,要我不要叫他,结果自己七早八早就醒了。醒来後看到我像看到鬼一样,好像不认得我——我怀疑他是不是中邪了。」
池上为田中夸张的说词失笑,接着扬起温柔的笑容向梅泽走去。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人,梅泽不自觉得局促地退了一步。那是谁?看起来应该是个不错的人,但是他没有印象见过他。
今晨,在房间醒来时,梅泽是极度恐慌的。
有点熟悉的房间,不认识的室友,还有自己在镜中映照出完全陌生的容貌,都让梅泽几乎精神错乱。
更重要的是,桌上的年历显示现在不是2017年,而且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死了啊!
当陌生的室友唤他「梅泽」时,他知道自己不是,他也记得自己真正的名字,却无法明说,只好将错就错。
就在这一团混乱的瞬间,他想起了岸谷,於是试探了室友说要找岸谷,没料到室友就真的带他来食堂找人。
「早,梅泽,先来吃饭吧,田中说你要找料理长,他等一下就会出来了。」池上抬头道,小心的观察眼前的後进,却只在他的眼中看到陌生和惊恐。不太对,好像外表是梅泽,但灵魂却换了个人似的。
池上温柔的微笑让梅泽少了一些戒心,但一细想,自己说要找的是「岸谷」,为什麽眼前这陌生人和那姓田中的室友,都说要带他来找「料理长」?莫非现在的料理长换了个和岸谷同姓的人?
***
池上领着梅泽来到点餐台点餐,不时地观察他的反应。
没有察觉池上在注意自己的梅泽,视线游移。从四周来去的人身上穿着绣有英文名的背心,他确定了这里是JDG没错,但却已不是当年他还「活着」的时候的那个JDG了。
正当一种难言的寂寞在梅泽心中发酵时,他惊喜地认出一个他相识的人——高仓。
「早,梅泽,要点什麽?」高仓依照惯例问着。
「A……A餐!」梅泽心下一时激动,想也没想就脱口喊。
高仓被梅泽突如其来的大喊吓了一跳,於是仔细地看了他一眼。梅泽的双眼圆睁、下巴抽动,那表情好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样,教高仓莫名奇妙地愣了一下才将餐点递出去。
和池上一样都被梅泽吓到的田中,在接过浅野蓝侬递来的早餐後,故意绕过来拍了梅泽的背一掌,大声开了玩笑。「高仓,这家伙今早就一副没睡醒的怪样子,多给他一片柠檬醒脑吧。」
旁边有人笑了,有人看过来。深怕被人看出端倪的梅泽,赶紧收敛心神接来餐食,尴尬地找了一张空桌坐下。
田中和池上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一左一右坐在梅泽的二边。
椅子都还未坐热,大嗓门的本木物伍也拉着斯文的野田由弥凑过来。「嗨!梅泽今天休假真好。你昨天不是说累死了,今天要睡到中午?啊!早,池上,你的早餐甜点好像很好吃!早,田中,你的菜色也不赖嘛!」
五人彼此道着早,本木等野田在池上身边坐定後,才在最旁边的空位入座。
从方才的问早中,梅泽很留心的听着,赶紧默记这些人的姓氏。
「梅泽,今天有什麽计划?」池上刻意提了话题。
「我?!」梅泽呛了一下。「我……我今天……」
就在梅泽慌得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时,一群人正巧从门口进来,所有的人都往那方向看去,间接地帮梅泽解了危。
是、是石川!梅泽眯了眯眼看清了那带头的人後,不自觉咧开嘴差点就要跳起来。
但本木比梅泽还要快一拍跳起身挥手。「队长!早安!我们这边还有空位,请来这里坐!」
队长?本木在叫谁?陌生的称谓,再次使梅泽陷入一团迷雾。
***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闲谈中,梅泽推论出石川不再只是过去的同事,而是一路升官成为领导人。但和过去不同是,现在JDG的最高领导者不叫教官,而是「队长」。
与石川一齐进入食堂的还有西协巽、和野田优弥等,还多了梅泽不认识的岩濑基寿及桥爪紫乃。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相对於每个队员都在谈笑,梅泽却不知该聊什麽,心头有些闷。
每个人都唤他「梅泽」,但他心底清楚是自己的灵魂用了别人的身体。但他依现在的外表,又不能否认自己不是梅泽,只好逃避地埋头苦吃。
一阵骚动传来,喊的是此起彼落的「料理长,早!」,但梅泽没有意会过来那是在喊谁。
一直注意着十分畏缩的梅泽,池上轻拍他的肩提醒。「梅泽,你不是有事要找料理长吗?」
梅泽回过神,头一回,嘴里的吐司都还没吞下,就看到身後有个男人一袭白衣,再往上看是……
「啊!!」梅泽惊跳了起来。
***
身边的梅泽失态的惊跳起来,整个人失神了,池上更加确定有种不对劲。
平时梅泽虽然不会像本木那样活泼过了头,但还会适时地说说笑笑,是个可爱的後进。但现在的他却很紧张,是发生了什麽事吗?
池上拉了拉梅泽的腕,虽然拉回他的神智,但梅泽的注意力还是全落在岸谷身上。
池上才正想问,就见梅泽霎那间流下泪了。「你怎麽了?梅泽,不舒服吗?」该不会真发生什麽事吧?
霎时,食堂里静得诡异,队员们都向这里行注目礼。
情况不对,池上赶紧站了起来拿餐巾纸抹掉梅泽脸上的泪水。
感到视线有些模糊不清的梅泽,揉了揉眼,才发现一手的水渍,这才注意到池上担心的表情。
「不、没、我……」梅泽沙哑着乾咳,偏头想看清那白衣人,这才发现自己已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急着抓了餐纸就往门口拔腿跑去。「谢……对不起!」
太丢脸了!怎麽在大庭广众下哭了?!眼前模糊成一片,梅泽懊恼地以餐纸乱抹,心头像是被什麽尖物哽到了,一阵又一阵刺痛。
见梅泽哭着跑出食堂,池上担心的瞅了岸谷一眼。一早梅泽就表示要找岸谷,而现下一见岸谷就哭了,池上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追上前去。
食堂里所有的人,当然也包括岸谷,都被梅泽突如其来的哭泣搞得一头雾水。
「岸谷,快追啊。」西协在一旁提醒着。「二个都是我们班的,请你多担待点吧。」
岸谷点头追出去,而其他好奇不已的众家队员也偷偷跟到门口张望。
***
「怎麽了?梅泽,有什麽不对吗?」池上一追出来便一把拉住梅泽。
方才离梅泽最近的池上,清楚地看见了梅泽对岸谷流露出深切的怀念和伤痛,那眼神和泪水所表达出的情感,对池上而言浓重地几乎是种威胁。他不明白平时极尊敬岸谷的梅泽,为什麽会对岸谷流露出那样深刻的情绪。
被池上拉住而回过身来的梅泽,则是一眼就看到也跟着追来的岸谷。
梅泽深深地向岸谷望去,池上的身影完全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而梅泽这浓烈的注视,也教池上不禁害怕地微微颤抖。
望着岸谷,梅泽心头百感交集。那白色的厨师装,已不是印象中的外警制服。头发还是一丝不苟的梳齐,整个人沈稳了很多,脸颊上还多了一道疤……啊!那时他虽然为他挡住了子弹,但他的脸上还是受了伤,满脸的血……那像是刚才才发生事,但他明白已是多年前的过往了……
梅泽困难地开口,却粗嘎地连自己也认不出来。「班长,您好,我们该是……很久不见了。」
***
从今天一早,岸谷就眼皮直跳。
他不是个迷信的人,当然不会去想自己是要发财还是倒大楣了。只是这样的现象让他突然有种预感,似乎会发生什麽事。
和平常一样上班、烧菜,也没有打破碗,本想自己可能是一时想太多,不料早餐时梅泽竟然盯着自己哭了,然後自己又被池上狠狠瞪了一眼。
岸谷知道,大事不妙了。
自从和池上交往以後,他没有招惹过别人。
池上是个十分温柔有包容心的人,所以年少时的几段情,他从不隐瞒,彼此坦诚。
在一起这麽久,深知池上脾气的他当然也知道,绝不能让池上真的生气,要是真让他动气了,那不知从哪儿来的坚持会像牛一样顽固。
而现在,他听错了什麽吗?梅泽竟然喊他「班长」?
那一声「班长」,好像打开了他尘封的记忆。那一瞬也不瞬的注视,好像也唤醒了他过去那段痛苦的暗恋。
那模样明明是梅泽,但他的眼,他的泪,为什麽都像极另一个人,那已死去多年的男人……
岸谷想问,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想上前去确认是不是自个儿看错,也发现自己一步也踏不出去。
那逝去了这麽久的男人,竟然会再度出现,这是多麽教人惊疑的事。
「梅泽,你在说什麽?」池上打破了沈默,不敢回头看岸谷的脸色。
那是别人的眼神,这不是梅泽的表情。「附身还魂」这四字在池上的脑海里乱窜。这是多麽荒谬的事,但梅泽不会这样看着岸谷——他的眼里只有岸谷。
岸谷皱眉不作声,疑惑地回视梅泽。类似附身这种灵异的怪事,JDG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而依现在这状况,似乎有这种可能性。
「班长,我……我不知该怎麽解释,我不是梅泽……我的心不是,我是『松阪』……」以这个陌生的「梅泽」的身体,道出灵魂真实的姓名,松阪明白不会有人相信,但他拼命的想解释,只要岸谷信他便够。
梅泽的话才一出口,池上就禁不住手一松,倒抽了一口气。
真的,真的如他所料,那个他最强的敌人回来了!「『梅泽』,你还……好吧?」不!我不能输!岸谷现在是我的,谁来都一样!池上强自镇定,心念神转,伸手握住松阪的前臂。
而忍不住激动的松阪则挣开池上,向前去抓住岸谷的袖口。「班长!我是松阪!真的!!」松阪低喊,直瞅着岸谷,深怕下一秒自己又会回到那漆黑的闇暗里。
窃窃的私语声钻入松阪的耳中,但他不管,他只在乎岸谷是否相信。
「岸谷,我建议我们到料理长室再谈……这里人太多了。」盯着松阪的手,池上要自己不能发火。面对死去的情敌,他绝对不能乱了阵脚。
这一提醒,松阪才发现有一群人在食堂门口向这偷瞧。
「好,你……」岸谷看向松阪,不着痕迹地挣脱了他拉住自己袖口的手。「请跟我来。」为他心动、为他思慕、为他痛苦、为他泪流,都是过去了,他情感中缺憾的那段,池上为他补足了,他没有意志不坚的藉口。
***
由岸谷领着,看戏的队员们让出了路,三人往料理长室去。
「我不进去了。」池上站在门外对岸谷和松阪说。他看着岸谷,以全然的信任。
「池上,你不进来?」岸谷接收到伴侣真诚而柔和的眼神。
「不,你和他谈吧。」他是你的过去。
「我希望你在。」这是我们三个人的事。面对包容他一切的伴侣,他希望此时也拥有他的支持。
「这是你们的私事,我不方便在场。」池上平稳的语气,丝毫不泄漏湃澎激动的心绪。爱上岸谷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他是国家的公务员,曾有机会娶得如花美眷,像一般人一样可以将幸福公开,但爱上岸谷的结果就是一切都办不到了,但他却从来没有後悔过。
苦、痛、甜蜜,他们都彼此分享,他不会想去寻找别的女人,他感情的全部是岸谷,不论是他的过去现在未来,都是他的。
池上看了松阪一眼,那眼神复杂的让松阪摸不透。
「也就是你信了他的话?」岸谷向池上再次确认。
「你不也信了?」池上仰望岸谷,带点无奈的笑意。
岸谷叹了口气,抹了抹脸。「请你留下。」
虽然将声音压低,但松阪还是听得到这些对话。完全不知道岸谷与池上是伴侣关系的松阪,当然不了解为什麽岸谷一定要池上留下。但见岸谷如此的低姿态,松阪有种心头作闷的异感。
禁不住岸谷再三的请求,池上还是进入了料理长室。关上了门,岸谷拉池上一起坐在双人沙发,请松阪坐在单人沙发上。
「梅泽,你说你是『松阪』,请不要开我玩笑。」虽然不语怪力乱神,但总也不能全盘否定。
「班长!」松阪激动的低叫。为什麽不信我?
「请叫我『料理长』……」池上就在身边,岸谷强要自己不要露出过度的情绪,硬是寒着脸。「或『岸谷』。」
「班……岸谷先生,我今早起床後,就是这样了。我为什麽会用这个身体醒来,我自己也不明白……」记忆中岸谷对他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态度。岸谷总是十分照应他,给他十足的安全感,但如今的戒慎却让他恐慌。
「别说那些,你说你是『松阪』,有什麽证据?」其实已不用询问证明,岸谷早已相信他了。
「证据……」被岸谷无情打断的松阪,心底一痛。抱头一想,他很快地就抬头盯着岸谷。「有一回,室友的家人从乡下来找他,他放假和家人出去玩,我……」
要把这件往事拿出来说,还有池上这个第三者在,虽然别扭,但为了取信岸谷,松阪还是决定要说。「我因此想到一些事,心情不好,就到屋顶平台去抽菸。然後你来了,想要安慰我……」
「停!」岸谷一听便想起,再次出声打断。那一夜,是他与松阪心灵最为靠近的时分。那一夜,他本来是要告白的,但是……
「请继续说下去。」池上面色僵硬地向松阪示意。这段往事他听岸谷说过,虽然岸谷没有说得很清楚,但他多少可以猜出这一夜对岸谷的重要性。
松阪查觉到岸谷用着让人不明白的紧张态度盯着池上,而池上不理会他,只是直瞪着自己。
不明白岸谷和池上二人间的波涛汹涌,松阪依池上的要求继续道完。
「你从我背後抱住我,我明白这是您的安慰,但我那时逞强,所以回了你一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无需给我这种对待孩子似的安慰拥抱。』」
松阪一说罢,池上在这一瞬间脸色发白。
池上微微颤抖,紧抿着唇暗地里深呼吸。他没想到同样的一件事,听岸谷讲和听另一个当事人说,最後给他的感触竟是如此不同——当初他听岸谷说时心里是有些吃醋,但并不生气,而现在听松阪说,他却发现自己愤怒的快发狂。
「岸谷先生……」松阪不管池上怎麽想,只求岸谷相信。
岸谷听着松阪讲述这段回忆,也瞥见池上发白的脸色,接着深深地回视松阪。一个是他打定一生相伴的恋人,一个是死而复生的暗恋对象,他知道自己不能对松阪的出现太高兴,毕竟未来陪伴他的是池上,而不是松阪。但他也不能生气,因为除了怀念,他不能再多添心思。
那恋慕着松阪的心火,在他在池上怀里痛哭时,就让它正式熄灭了,没有理由在此刻复燃。但他也不能怪罪松阪,毕竟老天爷的行事总有祂的道理,说不准松阪的出现,是老天爷要来考验他对池上的意志,所以……他绝不能伤害池上,池上是他以爱情攻势留下的,他绝不能让他伤心。
「是这样吧。」池上肯定的对岸谷开口,但视线停留在松阪身上。从松阪的眼,他想更加了解岸谷当年喜欢的是什麽样的人。
池上的注视,松阪不明白。虽然他确定池上相信了自己,但他并不认识池上,不认为此事和他有什麽关联,可以让他的脸色这样难看。
「是的。」岸谷回答,左掌不着痕迹地在池上後背轻抚。
「你信我了!岸谷先生!」松阪终於放下心头大石。
相对於松阪的开心,岸谷也笑了,却是苦苦的。
「许久不见了,松阪。」
***
从背部传来的温度,出奇地安抚了池上的心绪。
「现在怎麽办呢?」我得……更有信心才是。池上想给松阪一个友善的笑容,但面部的肌肉却诚实地反应内心而不太自然。
池上若泣的苦楚微笑,让松阪莫名奇妙,不懂为什麽池上相信了他的话,却会是一副要哭的模样。
「我去请人进来吧。」这事还是把队长他们一块儿拉下水比较好处理。岸谷的心里有了计较,起身时轻拍了池上的肩。
松阪注意到岸谷的小动作,目送他出去後才开始意会到,他与岸谷之间流逝而去的可能不只是光阴,也许岸谷有什麽是在他死亡後改变。
岸谷离去後,松阪与池上相对无言。
莫名的压迫感教松阪不知该如何缓和气氛,更突然有种或许不该承认自己是的身份会比较好的念头。
可能没有一分钟,也可能过了很久,由池上传来的注视,像是要将人穿透,教松阪浑身不自在。但池上的眼神不是凌厉,而是近乎悲伤的——至少没有恶意。
在松阪坐立难安不知多久後,岸谷从门外带了一群人进来。
「我要把你的事告诉他们,这是必要的。」岸谷宣布着,而不是徵求任何人的意见。
「好。」向来不会反对岸谷的松阪首先应答,而且来人他大多认识。
岸谷等大家都就定位才公布:「队长,刚才我已确认过,虽然他的外表是梅泽,但他其实是松阪,在2017年殉职的『松阪英一』。」
这爆炸性的宣言让众人都听呆了,也在同时,「匡!」一声,众人闻声看去,看西协愣愣地盯着自己打翻的水杯。
水渍流淌在茶几面,西协二秒後才慌忙起身。「对不起,抹布放在哪?」
消化着岸谷的发言,西协要自己镇定下来。他不会怀疑岸谷话中的可信度,但这与某年圣诞节发生的「附身事件」不同,这次是死去的人还魂了。尤其回魂的还是岸谷多年前暗恋的人,事态是严重的多了。
与松阪同事过一段时日,西协印象中的他活泼爱笑,是名认真又勇敢的青年,但年纪轻轻就为了保护岸谷而死。更重要的是,西协不会忘了因为他的死,岸谷悲痛欲绝的荒唐了好一阵子。
是自己陪着岸谷撑过来的。
西协凌厉地观察松阪,想从他的眼中找出一点说谎的心虚。但其实西协也心知肚明,梅泽不是有胆敢开这种玩笑的人。
***
「确定了?」石川再次确认。
「是的。」岸谷十分地严肃。
「这好像那年圣诞节发生的事一样。」石川对松阪微微一笑。见到过去曾经共患难的同事再出现,虽然是借用别人的外表,但他心中还是充满了怀念和感伤。「松阪,好久不见。」
「谢谢你,谢谢你相信我。」松阪的眼眶一时热辣。石川是位好同事,从以前就是——他没想到石川还记得队上曾有他这个人。「我很高兴看到你安好。」
把桌几擦乾净,将抹布拿回浴室後出来的西协,冷冷地建议。「若和那年的圣诞差不多,我们该请加藤来才是。」
「待会儿和我去健检吧。」桥爪以相当专业的口吻向松阪道。对灵异事件的抵抗力颇弱的他,偷偷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没有拔腿逃出去。
接受西协的提议,石川拨了无线,一会儿就有人冲进来。
是加藤——爆破处理班的一员,有灵感,家里是寺院。
「啊!梅泽被死灵附身了!」加藤的视线一对上松阪,双眼就半眯了眯。「不过应该是无害的。」
***
石川将松阪的来历与加藤的背景互相介绍给彼此明白後,加藤便开门见山道:「松阪先生,你该知道你现在不该属於这里吧?」见这料理长室里的阵仗,加藤知道事情得速战速决才行。
「啊?」松阪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这麽说是冷漠了点,但死者与活人本是分属阴阳二界。你现在的出现,不仅占据了别人的身体,也不合人世的道理。」
「是的,但我不知道这是怎麽回事。」
「那该如何是好?」石川询问加藤。
「松阪先生得回去他来的地方,才是正道。」
「我会来到这里并不是我想的,我也莫名奇妙啊!」松阪忍不住有些生气。
「人世间冥冥中自有定数,虽然你没有察觉,但也许这个定数是源自於你的执念。」加藤直勾勾地看向松阪。
执念?我会回到这里是我的执念?松阪茫然。
「找出你的执念,完成它,这样你应该就能回归正途了。」
「我想不出我有什麽执念。」松阪希望加藤能指点一二。
「『执念』这种东西,每人都不一样。有些人只是买了乐透但没有对号就死了,结果死不瞑目变怨灵——你以前买过乐透彩吗?」
松阪摇头。
「好吧,那说个简单点的。有些纯情少女还没有向心仪的对象告白就病死,结果变成地缚灵,你有着相同的问题吗?」
「我没有喜欢的女人。」松阪不记得自己喜欢过哪些女人。
「那你有……咳……」加藤话没说完就赶紧乾咳收口,拍拍松阪的背——天机不可泄漏。「反正可能就是有什麽事还没做就死了,才变成一种执念。前辈,接下来你就自己想想吧。」
听完加藤这些令在场所有的人都不解的提示後,石川对西协下命令。
「那今天是梅泽休假所以没关系,若明天事情没有回到正轨,我会下特别任务命令给『梅泽』,这几天他就不用做外警工作了,西协。」
石川才说完,加藤又赶紧对松阪补上一句。
「前辈,你最好动作快,不然时间久了对你、对梅泽都不好。尤其是你存在的越久,对梅泽越是大危害。而且你若回不去,我可能就得带你回我家一趟——若要动用到『作法』,那就是最下策啦!」
***
朝会的时间快到了,众人鱼贯地离开料理长室。
得到石川队长特许的松阪,今天一天都可以在DG里无限制出入,以找出之所以回魂的线索。
离开时,岸谷没有多留松阪,只道了再见,便要他和桥爪医生去医务室作健康检查。
走在最後的池上,还没走出门便被岸谷拉回来。
关好了门,岸谷将池上拥进怀里。
「润。」岸谷左手环紧池上的腰,右手摩逤着他的背。
池上双掌搭在岸谷的宽肩,脸颊蹭了蹭他的颈窝。
「生气了?」岸谷低声地问。在池上还没爆发前,他得先压低身段才成。
池上没有回答,只以前额在岸谷的颈肩扣击了一记。
岸谷乾咳,转而揉揉池上的後脑杓。「我内伤了不要紧,但你的额头若肿了个包就不好了。」
「你就会说话哄我。」池上扁嘴,双臂勾向岸谷颈後。
「我说的是肺腑之言。」岸谷低笑。
「骗人。」池上也噗嗤一声。
笑着,岸谷正色,双臂将池上搂紧了一点。
「润,你明白我的,我的一切都对你坦白,所以请不要为松阪烦恼。我与他从没有『开始』过,就算我曾对他有情,但皆已是过去。曾经,我为他的死哭不出来,但是你让我卸下我的武装。当你让我哭泣宣泄的时候,松阪对我而言就全部结束了。」
仰起头,池上望着岸谷倾听他的低语,而岸谷也全然不闪避地回视,毫不隐藏地剖白自己。
「现在,他的出现,就像个老朋友一样,已不能在我的情爱里点燃心火了。」
伸手轻抚岸谷的额际,刚毅的面颊,来到他的唇角,池上专注的倾听,带着笑意的湿润双眸缓缓地闭上。
「我并不生气,鹰夜……」
***
健检很快就作完了,但桥爪实在觉得和「幽灵」相处有点尴尬,所以也找不出什麽话题和松阪聊。
松阪也感觉到桥爪的不自在,便找了个随便的藉口离开医务室,在DG大楼里乱逛。
漫无目的地乱走,松阪实在想不出自己的「执念」是什麽。
走着走,前面又是食堂了。
食堂里,没什麽人,队员们大多都在上班。
在点餐台和厨房里来来去去的岸谷,很快地就发现松阪进来食堂。他注意到他找了角落空位坐下,还往这里看。看着看,就发起了呆,好一会儿忽地就趴在桌面上。
「要聊聊吗?」端了份点心,岸谷来到松阪前面就座。「请你的。」
松阪闻声直起身。他微红着眼眶,一副哭过的样子。
「谢谢。」松阪接过水果塔咬了一口,口中尽是怀念的甜味。「好像是昨天才吃过这,但对你而言是很久以前的事吧。」
点了头又摇头,岸谷苦笑。「我曾经想,要是你回来了那该多好,但真的见到你回来,我却反而不知该跟你说什麽。明明……我有一肚子的话想告诉你。」
「我也是,岸谷先生。但您……好冷淡……」
「我承认我有些慌了手脚。」岸谷半敛了眼——他得顾虑到池上的感受。
「因为我的出现太不合乎常理了?」松阪低笑,改了话题。「这些年您好吗?成家了吗?」
「我不能结婚,但已有相伴一世的伴侣了。」想起了池上,岸谷对松阪报以微笑。这些年来,是池上抚慰了他的心,让他的情感有了归宿。「你已见过他了,待会儿中午他来用餐,就正式为你介绍。」
是谁?不是室井皋——松阪一时想不起当年在DG里,还认识哪些女同事。
「松阪……其实我最想跟你说的是『抱歉』。我每回想起那年你在我怀里断了气,我就恨……恨为何死的是你不是我……」一团火烧似地热块哽住了岸谷,他低头抬起右手遮住脸,不让人看清他此刻扭曲的表情。「对不起……」
如此情状的岸谷,教松阪的心口一阵激越。「不,岸谷先生,我说过,我不悔的,我甘愿的,至今不变。」
「我……」岸谷放下手,双手十指交握搁在桌面,歉然地望着这个过去在他心底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再怎麽抱歉,也无法弥补我的生是你以死交换……」
松阪摇头。他从不怨恨岸谷,为岸谷而死的过去,虽然像是刚才才发生的事,但事情若重来,他还是愿意,谁教岸谷是他至今最……最在乎的人。
***
聊完,岸谷回去厨房工作了。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松阪心里有股冲动,想脱口对他说出心事,但又硬是吞下。心中的冲动越来越控制不住,那就是他的执念吗?
中午倾刻就到,进来用餐的人越来越多。
池上一进入食堂,远远地就看到松阪已点了餐,坐在角落。
端了份午餐,池上坐到松阪前面。「我能坐这吗?」
「好,请坐。」
「今天上午过得如何?」池上小声地问。「找到什麽线索了吗?」
「毫无头绪。」松阪摇头。
「你别急,慢慢想。」池上对松阪释出善意。
经过一上午的冷静後,池上有了结论。不论现在是谁出现,占有优势的还是自己。情场如战场,兵来将挡,他可不能先自乱阵脚。尤其是在他细想後,觉得松阪似乎没有做出争夺岸谷的动作,那麽他就得先保持风度,以不变应万变。
在厨房里的岸谷,将自己的工作告一段落,也端了餐点去找池上。那正闲聊的二人在岸谷看来,虽听不到他们在聊什麽,但气氛是挺融洽的。
坐到池上身边,岸谷搭了搭他的肩,给他温柔的一眼。「松阪,我今早和你说的伴侣,就是池上。」
「你说什麽?岸谷?」池上惊讶的反问。怎麽突然就说这个,他还没有心理准备以岸谷伴侣的身份面对松阪。
松阪闻言呛了一下愣住,思绪流转。原来如此,难怪今天上午,他俩之间会给我一种过於亲腻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心头一阵痛,一股热气煞不住冲了上来,松阪清楚自己要失态了,急得说了「对不起」就冲出食堂。
盲目的乱跑,松阪只想跑到一个地方躲起来。不该回来这里的,这里已没有他可以停留的地方——
前头没路了,松阪靠在角落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膝间缩起脚,他的眼泪不听话的涌出来,哽咽的像要喘不过气。
松阪从没想过岸谷若有了爱人,自己能不能接受。但现下他不得不承认,他不能接受都不成,谁教他当初没有告白……不,说那些都没用,就算他告白了还是愿意为岸谷而死,岸谷终究不是他的……
这就是他的执念吗?
***
看松阪像个无助的孩子坐在角落哭泣,岸谷实在有说不出的心疼。
也跟着一块儿追出来的池上,抬头仔细地观察岸谷从细微的表情中透露出的心绪,又低头看他紧紧地握拳,不禁低叹。苦笑地轻抚岸谷的左手背,彷佛想透过这无言的抚触,传达心中千言万语。
岸谷不明所以地转头给了池上疑问的眼神,池上则向松阪的方向努努下巴。
信我吧?岸谷反握住池上的左手。
我永远信你的。池上轻拍他的手背。
交换着二人彼此明了的视线,岸谷向松阪走去。
这距离没有几步,却让岸谷举步维艰。
想来,自己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却也不能否认自己有人类天生贪心的劣根性。幸运的是他拥有池上的真心全意,贪心的是自己无法忘记一切关於松阪的回忆。
将手掌轻轻地抚上松阪的头顶,岸谷看到他泪眼婆娑抬起头来,那麽地我见犹怜。
「我……我没有错,但你若轻视我,我还是会难过。」岸谷说着,利眸深深地锁住松阪。
松阪听着抹了抹泪,瞥眼望见池上站的远远,那身影怯怜怜地,更觉岸谷的话教人万般刺痛。
是的,岸谷没错,当年他没向他告白,至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过他,所以岸谷现在有了交往的对象也不是错。更何况就算他曾喜欢过他,也不可能到现在还守着已死的人,又怎麽会是错?
这就是岸谷啊!坦荡荡地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怎会轻视他?
松阪向池上招了招手,池上靠了过来。松阪起身拉来池上的手和岸谷的手交叠在一起,对着岸谷说出埋在心底深处的感情。
「我喜欢你,岸谷。」松阪望着岸谷,望着他惊讶地微睁的双眸,心想着:结束了,我的执念,我要离开了。最後看着心爱的你,和当初一样,你仍是我留在心中最後一抹影像……
「我同样的爱他,松阪先生。」池上的语调轻轻地,但无比坚定——该来的还是必须面对。
「我也曾经喜欢过你。」岸谷淡淡地,但也诚恳地——这个时候必须坦白。
二人的表白,让一心准备好了要「离开」的松阪回过了神。眨了眨眼,他不明白现在是什麽情形——奇怪?我怎麽「还在」这里?
***
「那我们回去吃饭吧!」完全不敢看岸谷和池上,松阪窘得只想找洞钻进去,急忙跑回食堂去吃那未完的午餐。
岸谷和池上担心又紧张地,将视线停在松阪身上。三人方才才彼此相互告白,怎麽下一秒松阪就像逃命似地冲回来吃饭?
「别看我,你们也快吃吧。」松阪埋头扒着午餐在心里直骂:我的执念不是要向岸谷告白吗?怎麽告白了结果还没「走」?真是够了!竟信了加藤那家伙!都是他让我以为向岸谷告白就会一切回归正轨,害我出了个那麽大的糗!
***
用完餐,岸谷和池上要回去工作。临走前,还不太放心地再三地看了松阪几眼,看得他只想抱头躲起来。
从没有想到会和岸谷超过友谊的界线,所以松阪生前没有想要告白。现下急就章地说了,却不是真正的执念,真是丢脸丢大了!
目送他们离开,松阪又去DG大楼里乱逛,但怎麽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多久,松阪想睡得不得了,直敲自己的头。现在哪有时间睡午觉?得快些找出什麽是「执念」啊!
强撑着不回房,但在楼梯间差点跌下楼後,松阪知道不能再撑,便连滚带爬地回到梅泽房里,一沾床就睡瘫了。
冥冥的混沌中,松阪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梦见了一堆不停炸开的七彩光丝。等到迷迷糊糊醒来时,已是下午四点。
没想到一睡就睡掉一下午,松阪紧张的不得了,急得冲进浴室梳洗,才在洗脸台上的镜中发现自己依然是梅泽的外表。
唉,他跟这姓梅泽的家伙,真的没有半点相关处。容貌不像不用说,身高更是差了快一个头。真要说像,他跟池上还比较相像些。
那为什麽他会附身在梅泽身上?该不会是因为梅泽的八字轻吧?
***
晚餐时间,岸谷因为要加班,所以请池上和松阪先进料理长室用餐。
有别於中午的不自在,现在二人的相处气氛已经平和。
「很抱歉,我把中午的场面搞得很尴尬,没让你消化不良吧?」松阪对池上提到。
「不会的。」池上知道他指的是他对岸谷告白这件事。
「我本以为告白了就能走,没想到没有用。那加藤还让我这麽以为,真是,早知道就不说了!我对你们二个真过意不去。」
「别这麽想,这对我们三个人都算是了了一椿心事。」
「为什麽?」
「省得我和岸谷成日猜想你对岸谷安着什麽心。」池上半开他玩笑。
「你这麽说,不怕我半夜来找你报复?」
松阪对池上扮了鬼脸,二人笑成一堆。
「看来我得跟加藤回家了。」在脖子上做手刀状一抹,松阪又是吐舌又翻白眼。「要死二回,有谁比我更倒楣的了?」
池上噗嗤一声笑弯了腰。
见池上被自己逗得直笑,松阪觉得池上真是个可爱又善良的家伙——难怪岸谷喜欢。
***
「要不要看照片?我拿岸谷的照片给你看,说不定对你有所帮助。」
用完餐,池上提议着就去书柜拿了相本坐到松阪旁边,将相本摊开在松阪膝上。
第一本相片的拍摄时间,大多是在松阪还活着的时候。看到一些认识的人事物,松阪就向池上解释,有时池上会为他解释他没看过的,岸谷的私人独照。
「啊!这张!」
相片里影像有些黑,看得出是晚上拍的。背景的烟火相当清楚,松阪和岸谷还有其他的同事们笑闹着叠成一堆。
「这是那年爱子公主成年礼,御院放烟火庆祝的时候拍的。当时御院附近的灯几乎全关了,从DG的屋顶平台看御院烟火好清楚。那时的教官很严啊!不过那天大发慈悲准许我们在屋顶开宴会,我们都玩疯了,还录影呢!」
「还录影?」
「嗯,不知录影光碟是否还放在档案室里。」
「那我请岸谷下班後去查查。」
看完第一本就翻第二本,但松阪觉得没什麽看头。除了岸谷的脸上多了道疤外,实在都是些很严肃又不有趣的照片。
「怎麽没有你们俩单独的合照?」
「啊?你要看?」
「也就说是有罗?不能给我看吗?」
「我不好意思拿给人看……」池上有些犹豫。
「有什麽关系?喔喔……」松阪故意涎着脸。「该不会是有养眼的春宫照,所以你才拿不出来吧?」
「才没有!」池上羞红了脸向松阪打去。
闹了一阵,池上又去拎了一本来,他翻开第二面,第一张相片就是台场。
「这是我们第一次去约会的地点。」池上指着。
「哈哈!这是什麽?半路认亲?」松阪指下面那张。
一名二岁左右的小女孩抱着岸谷的大腿,岸谷和池上二人都吓了一跳往下看。
「那是一个路过的小妹妹突然跑过来,正好被自动定时拍到了。」池上想起当时那时的情境,忍不住笑了。
接下来的照片里有樱花、有神社,还有温泉,大多是岸谷和池上一同出游的纪念。时而有趣,时而惊奇,更多的图像是散发着他们二人之间浓浓的甜蜜。
***
岸谷一下班,听松阪问了爱子公主的成年烟火录影,便去档案室调档案。不了一会儿,岸谷拿了下酒小菜和他自己的晚餐及光碟进来。
果然有。松阪知道光碟的内容就是一群大男人看烟火、喝酒狂欢,没啥营养,但录影的档名是「恭祝爱子公主殿下成年国庆大典特辑」难怪会被留下来。
播放了光碟,三人边喝池上准备的啤酒边看。
黑夜中,烟火灿烂十分的美,尤其是花样多变精彩,编排紧凑。
「哇!是Kitty!!」池上为烟火形成的猫脸赞叹。
「那是公主最喜欢的的卡通人物。」松阪为池上解释。「等一下,更厉害要的出来了……就是这个!」
七彩的烟花在天空排成汉字:恭祝爱子殿下成年大庆!
烟火会整整放了四十五分钟,池上边看边哇哇惊叹。
岸谷用着晚餐,没多放心思在影片上,反而含笑地看着池上,看着松阪——
***
看完了录影光碟,三人将没喝完的啤酒拿到屋顶平台去看星星。
今晚没有月亮,DG的屋顶颇高,坐下来几乎没有光害,所以看得见漫天繁星。
「今天很高兴认识了池上。」松阪向池上乾杯。
「我也很高兴认识了松阪先生。」池上也乾了。
「因为我是个不足为惧的情敌?」
「因为透过了你,我更了解了岸谷的的心。」
「不只心而已,」松阪大笑。「他还是个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的好老婆。」
岸谷没有反驳松阪的玩笑。
「你伴着他,我很放心。」松阪对池上微举啤酒罐。
岸谷忽地凑过来亲池上的颊,松阪故意大叫:「岸谷!你炫耀啊?」
「池上很爱我,我会很幸福。」一定。
「我才不爱你!」池上口是心非,欲迎还拒地推开岸谷。
松阪吹了声口哨,上前一把将池上搂来。「好!不要爱岸谷,跟我一起吧!」
「喂!」岸谷紧张的将池上抢回去。
松阪见状捧腹大笑,大着舌头。「我莫名奇妙的来,说不准莫名奇妙的就会走——什麽执念嘛?加藤满嘴胡话——对了,你们有菸吗?难得回来一趟,没哈一根就太可惜了!」
「我去帮你借。」池上说了就起身跑走。
松阪以为岸谷会追,结果没有。「池上放心我们二个?」
岸谷笑笑耸肩。这是一种考验啊。
顺势躺下,松阪眼中只剩满天星光,像当年那般亘古不变。
「你记得的,那年我心情不好,跑上来抽菸。」
「嗯。」
「你不想知道我的心情为什麽不好?」
「我不勉强你说。」
「其实也没什麽,就是一种强说愁的少年忧郁嘛。」松阪转头对岸谷乾笑。
无言对望,松阪接收着岸谷尽是温柔的凝视——和记忆中相同的柔情,却没有了他当年一再装作不知的火花。
松阪叹,心底有些酸,但却不遗憾——自己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来了。」池上奔了来,递上菸和打火机。
「谢谢。」松阪坐起身,点了菸却没抽。烟雾辽绕,教他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进警备队前,想到第一次识得了岸谷,想到了那些年的点滴……
「啊!对了!」灵光一闪,松阪大叫跳起来。
「怎麽了?」岸谷和池上忙不迭地问松阪,松阪则是急着往楼梯口拔腿跑去。
「我忘了!我有东西没拿给我弟!」
岸谷与池上面面相觑,紧接着也在後头追着松阪。
方才手上的菸去哪里了松阪不管,他只是一路奔回梅泽房里。他不敢停,深怕只要自己一停下,不,说不定还没停下,就会「走」了。
下一秒,岸谷和池上也追进了梅泽房里。他俩没看到田中在,而松阪则是急忙地拉开书桌的大抽屉,小心地将它整个拿下来放地上,高大的身子跟着蹲下探头入桌底。
「你在找什麽?」
「光碟!!」松阪答道。难怪自己会找上梅泽这家伙,因为以前他就睡在这间房,梅泽的桌子他也用过。
一个光碟盒立在抽屉後面的小空间,松阪惊喜地急着要伸手去拿。
「啊!有了!真的还在!这个光碟是我要拿去给我弟……」
只见松阪的话还没说完就轰然一声倒地,岸谷扑向前去扶住他,但松阪已失去知觉了,手里还抓着一个光碟盒。
「啊,这是怎麽回事?」池上赶紧帮忙岸谷将人搬上床。
池上去揉了毛巾,岸谷用无线找了桥爪、加藤和石川来。
没多久,三人陆续到了,连岩濑、西协等也都跟来。而加藤一到,就随即在床前念了几句咒文。
「怎麽样?松阪怎麽突然就昏倒了?」岸谷关心着。
「料理长,松阪先生已找到了他的执念,所以离开了。」加藤回答。
「怎麽不声不响就离开了呢……」石川看着床上的梅泽可睡得熟,还打呼呢!
「依我看,梅泽睡醒了就没事了。」桥爪收起听诊器。检查的结果很正常。
「那他的执念是?」石川询问,接来岸谷递上的光碟盒。
光碟盒上清楚地以特殊墨水笔写着:致亲爱的弟、龙二、兄赠、2017年,等几个大字。
「松阪有弟弟?」西协瞄了一眼,却完全没有印象。
「是的,我曾听松阪提过一回。」岸谷平静地答。「但我不知道他弟弟住在哪里,连名字也是今天才第一次看到。」
「嗯,那我去队员家属资料库查查,查到了再告诉你。」石川将光碟交给岸谷。「到时请你将这寄给他弟弟,为了这个『回来』一趟,光碟的内容应该是颇重要的才是。」
「希望不要是有时效性的才好。」池上担心地瞄了瞄光碟盒上的日期年份。
***
石川以无线找到了田中,交待了一些事项後,众人便一齐离开了梅泽的房间。
离开时,岸谷和池上想到屋顶平台的啤酒还没收,便又回到平台去。
见还有二罐啤酒没喝,二人便坐下开瓶,乾了。
「今天真是高潮迭起啊。」池上靠在岸谷的肩,望着闪烁的繁星。
是提心吊胆才是。岸谷低笑,伸手揽着池上轻抚。
「松阪先生是位好人,我终於明白你为什麽会喜欢他。」池上啜了一口啤酒。
「哦?」好像有酸味。
挪了挪身体,池上背对着岸谷改坐到他大开的双腿间。「我冷。」
池上的举动让岸谷愣了一下,随即扬起沈沈的笑声,展臂将池上拥在怀里。「那这样呢?」
「好多了。鹰夜,我感谢上天,让你来到我的身边……」
「我也是……」
【节录於过去、现在、未来……~执念】
===以下为关於执念二三事分隔线===
「执念」刚开始是一篇「第一人称(此文择日上传)」的故事,完成後为了收录於刊物,将它修改为「第三人称」长篇文。
修稿过程并不简单,因为第一人称改第三人称时内容会暴增~XD
所以您现在看到的第三人称故事也不是完整版,胡说八道的废稿大概砍了快五千字,现在找出来看,我自己都吓一跳~XD|||
总之,它算是「鬼故事」,虽然一点也不恐怖(我不敢写鬼故事也不敢看啦)~XD|||
它还有小剧场,择日再上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