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麽?」周玮训看着老巩给的薪饷袋皱眉问道。
一个月过去了,她没有如愿回东北娘家,反倒被关在村子哪里也去不了。
秦芊仪说交接是势在必行,周玮训看她那样子自然也清楚这是江伟成的意思,江伟成倒好也不敢到她面前,只敢透过妻子传达「命令」。军人忌讳颜面,兄弟的遗书不是请求而是命令,若让她走了空军的颜面往哪摆,如今看来是想走也走不了。
「邵副……作战官请我转交的。」老巩正想喊他的新职称立刻在周玮训的眼神下收回。
周玮训笑了一声没打算伸手接过,「你让他拿回去,我还没打算让他交接,他钱也用不着给这麽快。」
老巩瞧着周玮训为难不已,「副队娘,你明知道邵副队不是那意思,我拿回去也不好交差啊……」
周玮训背对他脸色也缓了缓,事情过了一个月她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只是稍微理解了现况,她也清楚这事情跟邵志坚一点关系也没有,硬要拉他下来的是丈夫、逼他听令的是队长,他们都只是做了最好的判断,只是抽着菸喝着酒,她还回不了神。
就在老巩以为她真不肯收时,周玮训抽起又回过身,「你回去告诉他薪饷我拿了,走吧。」
「谢谢副队娘!」老巩立刻笑了笑道谢,连忙上车回部队。
周玮训抬头看了楼与楼间的狭小天空一眼,收起视线回屋子,桌上村里小太太们好心拿来的晚餐只有女儿动了一部分,她看她吃得差不多了就全倒了。抱着女儿哄了哄上床,才又自己坐在桌前喝酒抽菸,看着那张早翻了不晓得几百次的遗书沉默。
没一会小小的人儿压在她腿上,周玮训笑了笑问,「还没睡?」
靳墨婷沉默瞧着她,她动手将她抱上腿,轻轻摇着倚着她的小头,「妈妈的心肝宝贝……不怕,以後还有妈妈。」
靳墨婷抬头看着母亲脸颊上的泪,只想,真正怕的也许不是她,是伸手揽着她靠着她的母亲,怕再也等不着飞机上的人回家。
日子过得越久伤口会渐渐结疤,秦芊仪除了那日放任她好好哭一场外,後来的日子不管她怎麽骂、怎麽哭还是在她身边守着,抱着她安慰搞不好老靳会被人找到,好好地没事地回来,周玮训也知道这只是安慰,却还是暗暗信着等着。
到快满一年,交接快到了,她虽没改变对交接的想法,对邵志坚却也没如一开始恨着,只是还接受不了身边换个人了。
日子越近,看着那戒指还是秦芊仪上街打的,她菸就抽得越凶。她自认不比男人差,但这乱世里有几个如丈夫般的男人这麽理解她、欣赏她?真带着孩子走了领着抚恤金过日,她撑的了、孩子撑得了吗?
如果出村不出村都是一样的结果,交不交接也没太大的差异。
新生社交接後、队里也交接了,哪怕她愿意等国家也不等人,甚至抹得一乾二净,那个人人敬着的靳副队就像没存在过一样,回忆里只有她记着,大队失去的人越多,新的小飞行员最後记得也只剩下这位邵副队。
才伤感那人便走近温温和和地向她报备,自己保留了丈夫的原编号,周玮训有感激也有无所适从,婚後看他提着箱子尴尬地站在门口,她越过他示意他进来。
她住的本来就是副队长官舍,如今交接了,他自然要住进来。
周玮训站在房门边看着对方不确定该怎麽放衣物,甚至站的直挺不确定能开哪个抽屉,乾脆走进拿起他的箱子坐在床边替他收拾,邵志坚瞪大双眼有些着急,「小周!我自己收就好!」
「你收我收不是一样意思?」周玮训看着他不禁又叹口气,她和丈夫间一向有话直说毫不隐藏,如今这新丈夫还把她当学长太太,动不动就一句谢谢一句对不起拉开距离,除这两句外,再多也没了。
她就算有心想清个位子给他,他不进来,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