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他是那年夏天的事。
当时,穆穆还坚持着天天围着那条水蓝色围巾上学,从国二到高二,四年如一日。
「你这条蓝色围巾到底什麽行头?都起毛球起成这样了,算我拜托你换一条吧,你没钱的话姊姊可以买给你啊。」张欣苦口婆心。
「这不是重点吧?重点是你这奇葩为什麽连夏天都在围围巾?真是神经病。」程日羯的制服衬衫敞开,露出里头的黑色T恤,用课本搧着风,朝穆穆翻了个大白眼。
穆穆仰起小脸,鄙视地看着两人,「你们不懂啦,我就是念旧不行啊?」
念旧,又是一样的理由。俩人对看一眼,只得无奈地叹口气,转头做自己的事。
也不是没问过她坚持着不分季节围着同一条水蓝色围巾的原因,但每次一问这小妞就露出一脸事关国家机密的表情,神秘兮兮:「真的想知道吗?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先去福利社帮我买罐奶茶吧,不要铝箔包装,要罐装。诚意总要足一些。」诸如此类欠扁到不行的答案。
张欣和穆穆熟识,是个意外。像张欣这类讨厌淌浑水、只想尽可能平静度日的人,基本上跟穆穆这种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开学时看见这大热天围着围巾的奇葩,张欣也确实把她归类进『不想交流』名单里。
而穆穆这样行径怪异令人难以理解的人,想当然尔在班上并不受欢迎,一开始顶多被漠视,後来几个女同学竟变本加厉开始想些法子作弄她:班级聚会故意不叫上她、打扫完全班的课桌椅只有她的不在原位、越来越不掩饰的嘲笑...等等,张欣看在眼里,没加入但也没想制止。她讨厌小把戏,可她更讨厌惹麻烦。
直到某次体育课结束,下课钟响,担任值日生的两个女同学本该负责把球还回器材室,但她们却结伴着笑嘻嘻地走到穆穆面前:「喂,李穆穆,我们被老师点名要去导师室一趟,没时间还器材,就请你帮个忙吧?」说完不等对方回答,转头就走。
张欣正好在一旁喝水,撞见这一幕。她看着那两个女同学的背影,分明是往福利社的方向走,哪是什麽导师室?忍不住嗤之以鼻,好奇地瞄了眼穆穆。只见她也望着那两女同学的背影,眼里看不出情绪,随後,她俯身开始收拾散落各地的球。张欣有些惊讶,不禁搭话:「喂,你应该也看出来她们是在撒谎吧?况且,你根本没义务帮她们收拾啊,不觉得恼火吗?」
「喔,不会啊,我还挺喜欢她们的。」
喜欢?「你...有没有搞错啊,她们这是在孤立你甚至是欺负你耶,你还喜欢她们?为什麽?」
穆穆凝视着张欣,思忖片刻,而後露出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没为什麽啊,就...因为她们长得挺漂亮的呗。」
那一刻,张欣内心潜藏着的母爱瞬间被激起,她突然很想保护这女孩。她不傻,她看得出来是谎话或真话,但她不拆穿也不反抗;张欣想保护穆穆,不是因为她对他人的不善待有极高的包容度,而是因为他人的不喜欢并不影响她自己的感受。
於是张欣下定决心和穆穆当朋友。
那,程日羯呢?
他是班上的风云人物,就是那种男生很爱女生更爱的角色:能在球场上呼风唤雨,百战百胜,巴过无数个男同学火锅却仍能令对方心服口服和他称兄道弟;上课即使打着瞌睡,被叫上台解题时也能轻轻松松三两下让老师瞠目结舌。诙谐有趣,幽默大方,能屈能伸,重点是,长得帅。
然而,没有哪个女生敢明目张胆地追求他,因为众所皆知:他喜欢张欣。
会传得众所皆知,要追溯到刚开学时的一场告白事件。隔壁班的一个长得十分可人的女同学,在某节下课把程日羯叫出教室,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告白。正当吃瓜群众打量颜值相衬的俩人,心想这事儿大概是成了,却听见程日羯语带抱歉地说:「Sorry,我已经有爱人了,我们班张欣。」
「谁你爱人!你自己单恋别讲得好像我们两情相悦!想害死我啊!」张欣从背後毫不留情地敲了程日羯一记。
男方之後被问起也不避讳:「张欣是我青梅竹马,我从五岁起就喜欢她,但她眼光不好所以一直没有看上我。」
而张欣这里万念俱灰:「从五岁起就被爱慕他的小女生们荼毒,知道他如果被告白了肯定把事情全说出来,所以开学以来只求他离我远点,平静的日子过一天是一天。」
自此,事情抖开,程日羯也不再躲躲藏藏,幸灾乐祸地成天黏在张欣身边。张欣身经百战,她知道做什麽都没用,只得由着他。
自然而然,他们三人自成了小圈子,相处也莫名融洽。奇妙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