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边的木椅上,洁白的医师袍挂在了椅背,房内的众人各自找了自己的一席之地,静待着床上的人儿清醒过来。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阳光从未被窗帘遮严实的落地窗透进了房内。
身子倚靠在墙,原先正在闭目养神的司空殇晨睁开了眼,越过昏昏欲睡的众人走到了神田若雨身边。推了推因整晚都在治疗伤患而精神不济的炎,察觉到沉睡的人儿似乎开始有些动静,他们紧张地看向那颤动着的眼帘。
缓缓的睁开眼,待视线聚焦後,神田若雨便看见司空殇晨恐惧的眼神,疑惑的坐起身,明显十分疲惫的众人皆往後退了几步,而那一双双困倦的双眼里同样都是恐惧。以往,他们...从来没用过如此惧怕的眼神看着她,现在这是怎麽了?
「我...做了什麽事吗?」不清楚失去意识後的自己究竟还有没有後续的自我防卫动作,神田若雨严肃的将心里疑惑问了出口。虽然外人常说自己残忍无道,而她似乎也习惯了这样恐惧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但现在换了这些自己亲近的人如此表现出来後,她才发现原来心里头也是会有些慌乱和悲伤的。
「神?幸好还是你。」虽然没有感受到语气有多大的起伏,但忽然迎来的怀抱却让神田若雨感受到司空殇晨是有多麽的害怕。这麽看来,他们畏惧的并不是她,但为何用如此恐怖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的双眸是紫色的,像那个人的紫色。」松开了拥抱,接收到了神田若雨疑惑的眼神,司空殇晨难得脸色难看的说明着。如此奇异的色调,虽在她借用异界之力时看过,但他还是为方才的状况感到心惊。她伤得太重,一从昏睡中醒来,瞳色便变成了如此,他难免担心就在她虚弱之时的此时此刻,直接被其体内的另一位给取代了。
「紫色?炎,拿镜子来。」接过炎急忙递了过来的随身镜,有些愣住的神田若雨看着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不怪他们刚才都被吓了一跳,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这种模样。东方人的面孔,却有着像西方人的紫色双眸,只不过这样的色调在西方国家也算是非常罕见的。
「家主,有人拜访......」房门被人冷不防的一把推开,听了带着颤抖的汇报,神田若雨的视线从镜中的自己移了开来,抬起头看向那将影侍一脚给踹进来的男子,亦或者可以说是少年。明显只有十八、九岁的面貌,却带着令人不容忽视的气势走进了她的卧房,在身旁的众人赶紧挡在了自己身前。虽然现下的场面明明是五个成年人对付一个少年,但很奇怪的,她并不觉得我方会有任何的胜算。
「我想,你们现在应该要欢迎我才是,我是来带回玦麐的。」视线越过挡在自己面前的人马,嘴角扬起的男子与神田若雨四目相交。他,是来找回玦麐的,不相干的人一向不在自己的计画中,更何况还是这些尽让她受伤的人。他让她好好养伤,却没料想到这些年的岁月都被白白流逝掉了,她完全不听劝告,自己都顾不好了,还想要保护别人,搞得其自己只能勉强维持灵体不说,现在还差点要被人给吞噬了。
「神田奏冥。」不知为何,在自己的眼里,这男子不仅仅是少年的样貌,还有另一人的影子隐隐约约出现在自己的眼眸中,神田若雨下意识的吐出了谁也不可能想到的名讳。几十年的时间过去,如今,曾经的神田家主早该是年老的模样,怎麽也不会是少年人的样貌,但她清楚,自己那还未离开神田家前,便似乎早已跨入异界的祖父,总是会颠覆常人的想像。
「神田若雨,你就快把玦麐给吞噬了。身为尚未开发潜能的常人,拥有这种能力...该说不愧是我的孙女吗?」即使身处“原界”奔波,神田奏冥仍是在注意着远在“人界”的玦麐。自入住神田若雨的躯体过後,虽然她的气息总是时弱时强,但从未像今天几近消失,这种情况不禁让他想起当初...她气若游丝唤着自己名字的样子。情急之下,他只能丢下一半的研究,快速得来到她的所在之处。若是她不在了,那麽为了治疗其的研究根本毫无意义。
方才一打开房门,看着神田若雨的样子,他便知道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了。不知是玦麐一时半刻太过虚弱,亦或是自家孙女太过强大,她的灵魂已经开始与玦麐的灵魂融合在一起了,甚至是那双天生便有的“灵魂之眼”都已任凭她使用,属於玦麐的气息早已所剩无几,若是他再晚来几步,恐怕玦麐就这麽从世界上消失了。
「你们,全部退开。」命令挡在自己身前的人让出条路,听了神田奏冥的话後,神田若雨算是明白自己为何会有此种变化了。见他在五人的目光注视下向自己走来,她缓缓闭上了双眸,不过一刻的时间,自己的身体便感觉不到了以往的沉重感,有些无法适应的她睁开眼,只见曾在自己意识中三番两次的玦麐已被神田奏冥横抱在怀中。
「幸好赶上了。这些年,多谢你了。」见神田若雨主动让出了床铺的一侧,神田奏冥动作轻柔的将玦麐安置在了床上,并替其盖上了棉被。神经不在紧绷,此时的他才显得和气一些,不再像方才杀气腾腾、气势逼人、令人无法喘气的样子。态度转换之快,在场的人忽然觉得血缘还真是最奇妙的联系了。神田奏冥、神田若雨......不愧都是一家子。
「没什麽,玦麐也帮了我很多。」不愧是神田家族的後人,在呆愣的众人之中,只有神田若雨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而这个游刃有余样子令神田奏冥不禁又对这孙女多了点好感。与家人相见的场面,他设想过很多次,却没想过会是如此平静。毕竟在二十多年前,他亲手让那仍在襁褓中的孙女,承受住玦麐残破不堪的灵魂,硬生生的利用新生儿的生气,来补全玦麐的灵魂。而他知道,这过程并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所以才选择曾经是神的後裔,自家神田一族的血脉。当年十分不凑巧的,正好是空昼的第一个孩子,但他别无选择。
「这次,我应该是要死的。」抚上胸口已不太疼的伤口,神田若雨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可以笑着将此话说出,还记得自己以前还挺害怕死亡的。忽然右手一个暖意靠近,一个转头,她便看见玦麐那熟悉的笑颜,以及神田奏冥不再紧绷的面容,放柔的眼神全在刚苏醒的人儿身上。
「小雨,有我在,你才不会那麽容易死。」明明是现在最虚弱的人,玦麐的笑颜却比任何人更显得生气勃勃。很多时候,神田若雨都在想,经历那麽残酷的事情後,玦麐是怎麽保持着自我的,直到现在才明白,或许是玦麐身後,有个人只为她,不管是做了多麽人神共愤的事,也只是为了她。为了她,那个人总是会来。
「你这小家伙,是没把我的话放心上是吗?离开前叫你乖乖等我,结果还是把自己给搞得一身是伤。」听了玦麐的话,又是一把火上心头,神田奏冥不禁轻弹那白皙的额以表示自己的怒意。他在外奔波,不外乎是为了找治癒好她的灵魂的办法,虽然在若雨的身躯里也能慢慢痊癒,但时间长了,她的灵魂与躯体气息渐渐不同,彼此便会开始产生排斥,若是这样,她永远都得保持着灵体的样貌,若是他的研究没有成功,而她受伤害的话也无法再治癒,时间久了,她便会像俗世说的那样,灰飞烟灭。
但现在,她丝毫没有痊癒的样子,先不说这次她又干了什麽好事。先前她的气息时强时弱,可以解释为她借了若雨力量,可在他看了现下的状况後,她可不只是借了力量这麽简单,显然连若雨有时受的重伤,她也全部承受下来了,搞得她这麽些年的休生养息都白费了。虽然灵魂没当初破损得那麽严重,但在他看来,她现在的样子也是半斤八两了。
「大家都是一家人,我总得帮一帮。小雨,你说对吧?」见神田奏冥有盛怒的迹象,想转过头找救兵的玦麐却发现房内只剩下久不见的彼此。这麽多人,她怎麽会没发现,也没听见撤退的声音呢?奏冥生气起来,可是很会碎碎念的。
关上房门,留给里面两人一些空间,被司空殇晨搀扶着的神田若雨此时才接收到了五人的注视,眼神里已没有方才的畏惧,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关怀。第一个与自己对上视线的,是王唯带着歉疚的关怀眼神,而她没有任何表示,一如往常的平静与之对视。对他,她从来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在年少时期,这个走进她生命里的男孩,可以一直都好好的。
「既然,敌人已经浮出台面了,我们应该回自己的岗位,准备、准备接下来的事了。」别开头,此时的神田若雨再次回归神田家主的身份。这次离开本家,本就是为了调查“亡人会”这支组织,让王唯脱离组织算是意外的收获。现下,“亡人会”既已正式出现,那“暗企划部”也该开始有所动作了。
「那王唯跟王渝?」没把话问全,炎带着疑惑又有些害怕的表情等待神田若雨的回覆。虽然自己大概知道她要怎麽安排了,但他还是不想从她口中说出,毕竟这俩兄妹对於她都不是可以轻意舍去的存在,尤其...是她保护多年的王唯,若是真做了与玄、镍一样的安排,按规矩来说,她是不可以再跟他们有所牵扯的,就连一直布置在他身边的保护,也必须归於“暗企划部”管理、监控,王唯和王渝的一切消息她都不能知道。
「拜托你了,炎。」如预料中的,仍是接收到了神田若雨的请托,炎无奈的挥了挥手,让影侍带着昏睡的王渝、压制想要反抗的王唯,一同离开了其的眼前。虽然他很不想这麽做,但对於这三人来说,特别是对身为家主的若雨来说,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他们都不属於彼此的世界,不如让王唯和王渝俩兄妹从新开始,而他们则继续辅佐若雨坚强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