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着天花板,试图让我的眼睛看清这一切。没有灯管,只有一片木色。从窗户洒进来的阳光微微刺痛我的脸。我是王依璇,今年十七岁,青春洋溢的高中少女,热爱运动,文武双全。我是个很骄傲的人,当然,不是那种趾高气昂的骄傲,是一种对自尊的肯定。我有自己的原则,所以有时候间接得罪了不少老师,不过没关系,我妈告诉我,十个人里面只要有五个人喜欢你,你就是个成功的人。
我还记得几个小时前自己还坐在牛排馆里庆祝生日,而现在,我瞪着这身短小的身躯。不!短小不足以形容。让我猜猜自己现在的年龄,三个月?六个月?我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无奈这婴孩一点力气也没有。我扶着篮边,对,我正躺在个摇篮里。
我努力让自己在这飘着淡淡木香味的房里找到一点二十一世纪的颜色。摇篮的旁边是个暗棕色的茶几,上头零散摆着一组茶具。再过去一点是张大床,我猜想,是这婴孩的父母睡的。我再次环视了这间房,我甚至敢肯定这一定是个富豪人家。看似有些朴素,却又难掩他的气派。
突然我听到人声,我赶紧躺了下去,这副身子我还很不习惯,笨拙的稍稍撞了头。猛的,我有种想哭的冲动,我可以感觉到自己酸了鼻头,红了眼眶。我有点不知所措,我不想哭,我也不该哭,我今年十七岁的。
可这感觉一上来,我便控制不住,眼泪掉了下来。我吓到了,被自己的泪水。伪装的坚强再也支持不住,随着泪水一起卸下。来到这里的恐惧,未知的世界,成了个婴儿的委屈,我想讲话,我只想发泄,却发现张嘴是嚎啕的哭声。我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和开门声。其实我应该是不怕穿越的,我有二十一世纪的智慧,我有我的勇气和果敢。不是美艳绝伦的皇后没关系,不是智冠群雄的王妃也没关系,可是挥动的小手,却就像要赶跑我十七岁的事实般逼我认清。我很慌,我根本不知道怎麽扮演一个婴儿,我甚至对婴儿时期的自己没甚麽印象。
我被抱了起来,到一个少妇的怀里。她很年轻,五官分明,虽不是那种能一眼就看到的美丽,却有一种耐看的气质,是内敛的,清爽的。我想,她是这孩子的母亲。我的哭声渐停,只余几滴泪水在眼眶边滚动。少妇的身旁站着一个高挺的男人,全身散发着成熟稳重的气息,他粗糙的手掌轻轻碰了碰我的脸。
「晴儿,怎麽哭了?」我意识到他是在叫我,想出声,泪水却又突然涌出。「靖哥哥,看你把他吓到了。」少妇微嗔,手臂轻轻摆动。「晴儿,乖。别哭了,娘在这。」一旁粗壮的男人用手搔了瘙头,只是傻笑。等等,这是什麽剧情?傻大个般的靖哥哥?我的泪水乾了,只是睁着眼睛看他们。少妇的手仍轻轻的摇着,我不知道是这孩子身躯的关系,还是自己对这些茫然无知真的累了,眼皮渐重,我再耐不住,沉沉睡去。
再一次醒来,房里很暗,只剩几支蜡烛点起星火。我安静的躺着,试图让自己接受这一切。我穿越了。来到一个不知道是什麽时代的地方,进入一个婴儿的身体。我什麽都不能问,所以我什麽都不知道。但也就是说,或许我也不必装,一个孩子能知道什麽。我再次闭上双眼,等待清晨。
古人说:「多听少说。」这一个月以来,透过婢女们的谈话,我也大致了解一些事,毕竟在一个婴儿前面,他们也不用顾忌是否嚼人舌根。我叫穆雨晴,听闻是取自雨後天晴之意,希望我能刻苦勤劳,做个贤慧的女子,如此必会得一个好夫君,从此不愁下半辈子。我的父亲,或者说这孩子的父亲穆靖云,是当朝上品武将,位阶之高,在帝国举足轻重。我的母亲贺心兰是正妻,所以我是嫡长女,在这将军府里也有极高的位分。在我之上还有个庶出的哥哥穆雨霁,是三姨生的。
我无法接受三妻四妾的规矩,我真的看不惯每天早上贺心兰抱着我坐在高堂上,看着底下两个女人跪着请安,只因为她是这将军府的女主人。其实我可以看得出她对这些繁文缛节有些不耐,但她也没有反抗。这时代的女子都太过於软弱,自己的权利若不自己争取,那便活该被欺负。可她们或许是习惯,但我不会让自己也成了不平等下的牺牲品。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我从小便是如此,固执,跟头牛似的。
这里似乎不是我熟悉的朝代,只知道我所在的地方是由伊氏王朝统领。而这片疆土上仍有其他三国,是个四强鼎盛的朝代。不过听闻最近战事不断,似乎是邻国攻打边陲地区,搞得父亲最近长驻军营,随时准备只要皇帝圣旨一下便起身援助边疆将士。
时间对我来说过的很慢,这副身体容不得我跑跳,而这婴儿的身份则是扼杀了我所有正常玩乐的可能。我每天躺在床上,顶多到处乱爬,吓得婢女们在整个府里乱转,这倒是我唯一的乐趣。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可以渐渐开口走动,不过我的话少,倒是让父亲很担心。不过我也没办法,这个年龄我也不知道怎样的话算是正常。
时间彷佛没在流动,当人生活在压抑中,再有趣富足的日子也是折磨。不过几年下来我的野性慢慢藏不住,而我现在正跪在祠堂里,看着这些号称我祖先的牌位,只因为我又扮男装出去,而且还和外头的男孩子打起架来,差点没把我家这位将军气死,让我优雅美丽的母亲担心死。
「穆雨晴,你还敢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女孩子家该有的样子你到底放在哪里。这也就算了,还出去和人打架,倒是我养的好女儿。」大将军站在前面,面容严肃且有些涨红,看是气的不轻。
「爹爹,您就原谅晴儿嘛!好歹晴儿也没打输丢了您老人家的面子是吧?」我眨一眨我的大眼,甜甜的道。怎麽说也相处了七年多,这大将军可是超疼我这位宝贝女儿的。
「你这死丫头还敢说,当初要不是看在你身体弱,才让你练练身子、学学武。如今野到外头去了!我今儿就去让你发叔以後不用来了,再去给你请个嬷嬷来,好好教教你女孩子家的品德。」这大个头将军拿着戒尺挥来挥去,虽然我是知道他不会打我的,但是我很怕他不小心挥到我。
「娘!」我转头像坐在旁边的漂亮女子求救。我喜欢读书,爹他马上帮我请夫子来,他说女孩子多点知识也无妨,别到时候让夫家欺负去。但我要求学武他倒是死都不点头,要不是我装病装了快半年再加上我一直卢,他九成九一辈子不点头,怎麽可以让他把教我武功的发叔赶走。
「晴儿,你这次做得太过了。」她把头转走,我依稀可以看到她眼里闪着泪光。我承认我这次真的有些过份,我把人家腿给打断了。这就算了,我的手臂上还被划了一刀,还是我兄弟扶我回府的。
「爹、娘,不是晴儿不讲理。是那浑小子仗着自己有那几个臭钱,到处耀武扬威,还去欺负我乞儿妹妹。爹爹不是常说要济弱扶贫,要仗义直言吗?我是真看不过去才跟他打起来的。」我一字一句的说,不忘用无辜的眼神看这我爹。
「好啊,倒把你生的伶牙俐齿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张嘴当时怎不用?」他有点咬牙切齿。
「晴儿本来就不是君子嘛。」我嘟起嘴,小声的说。
「碰!」穆靖云一掌拍向旁边茶几,气的站了起来。「不知悔改,你就跪吧。」说罢拉着我母亲离开了。还不忘跟门旁两个婢女说让他们别让我起来,也别给我送食物。
唉,我本来也没做错嘛。那臭小子听闻好像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是说他武功好,而是他的家世背景。还记得我那时一脚踢中他胸口,一块玉佩便从他怀里掉了出来。他似乎很紧张,急急忙忙将它收了回去,才恨恨得瞪了我一眼。好在我眼尖,依旧看到那玉佩上似乎刻着个「伊」字。伊氏皇朝,「伊」可是国姓!就算我们家在整个黄朝里占着举足轻重的角色,但惹上皇族可也不太妙。不过我外出皆着男生衣裳,化作男生模样,要追究也不该追到我这来吧。那爹做什麽生那麽大的气。我乖乖的跪着,直到脚都发酸,月亮高挂在天的时候,爹才让婢女们扶我回房。
「二小姐、二小姐,快起来呀!老爷快气疯了!」翡翠着急的唤着我。刚起床便听到父亲暴怒的吼声,我不敢怠慢,忙叫我身旁翡翠给我着衣。不过我现在身子虽说是个八岁孩儿样,但我心智年龄可是二十五岁来着,有时被这样吼也觉得挺不舒服的。
我急急忙忙跑到大厅,还未待我站定,我便被眼前的金边给烫着了双眼。一个大不了我几岁的孩子,嘴上张扬着一股霸气,眼神中有着不可一世的味道,身上着的是只有皇族才能穿,镶着金边的衣服,亮眼的蓝刺痛着我的双目。唯独那只缠着绷带的右脚醒目的叫嚣着。